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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宗教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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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南大陆东陲铿锵铁马,圣城萨尔斯托被黑压压的大军围困,神语教廷最后的堡垒破灭在即,教皇二世道尔·波塞隆斯安坐在神殿中的皇椅上,看着殿外,一言不发。时至今日,与黑暗法庭持续了近三年的宗教战争里,长老团中的长老已经七去其三,余下的四位长老,三位列坐于教皇左下,另一位却躺在右下的软床上,双目紧闭,似乎身有伤病。大殿上灯火摇曳,只见左下其中一位长老年岁颇高,这时正开口说道:“帝国迟迟不肯出兵来救,鲁道夫一世也真沉得住气,教廷几十年的基业,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么?唉……”语气中掩不住痛惜。另一位长老一张黑红脸色,五十来岁年纪,看上去性子火爆,他声音粗豪,一拍扶手,接口道:“大长老不要哀叹,帝国不来就不来,只要咱们护着教皇大人冲出去!我们还有大天使骑士团,还有召唤者祭祀,还有北方众多的信徒力量,只要进入帝国,教廷就可以东山再起!”

“六长老说的不错,但是眼下我们能不能冲出去?”

说话的是第三位长老,他身材中等,两鬓微白,面貌温和,显得很沉稳。没等那六长老开口回答,他又说:“即便我们能登上帝国领土,也会损失惨重,六长老想过没有?既然能去帝国,那我们又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离开?”

六长老听完一脸怒火,呼的站起走出两步,伸手指向西南:“那鲁道夫一世太也不把咱们神语教廷放在眼里!教皇大人曾不辞辛苦赶赴星火城向他求援,他倒好,摆出一副帝王架子,说什么帝国正全力保护各处修道院的信徒,如果此时派兵远伐,国内削弱了防御,恐怕黑暗法庭在帝国暗处的狂热分子会出来作妖,什么正在致力清除干净这些蛰伏分子,正在保护教廷在帝国的整体力量,到时候国内稳定了,再派兵驰援,嘿嘿,这个‘到时候……到时候……’,也不知要咱们等到什么时候?!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都力战殉教了,现在圣城被围的风雨不透,也不见帝国的哪怕一只兔子蹦过来!倒是北方信徒过来增援的时候,帝国明知危险,却怎么又不阻拦呢?这帝国的援军,难道要等圣城被攻破了才来?!”

他说话中跨步来去,然后愤愤坐回。等他坐下,那面貌温和的二长老却缓缓离椅,说道:“六长老最后一句说到关键了,帝国并非看不明白联盟势力的虎狼之猛,当然,联盟在南大陆叱咤纵横还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说要北伐帝国,以帝国的兵力,联盟还差了一些,况且还有个传奇王者。这一点我们能想到,鲁道夫一世自然也能想到,他有恃无恐,但要说无所忌惮也是不可能的,帝国既然忌惮联盟,也一样能忌惮黑暗法庭,既然能忌惮黑暗法庭,又怎么不会忌惮我们神语?大长老,你加入教廷最早,当初黑潮最残酷时的时候,教廷的声势你最了解。”

说完看向大长老。大长老点点头:“当初教廷最辉煌的时候,那时每天依附而来的信徒数以千计,那黑暗法庭又怎么比的了我们?这都是在卡芒神的呼唤下、以及两位教皇大人圣光的恩泽下所觉醒的人们……”“感谢卡芒神的救赎……”二长老将右手抚在左肩处,说的十分庄重,在这灯火摇曳的神殿里、这神权即将崩溃的时刻里,显得既虔诚又凄婉,他放下手,接着说道:“直到帝国建国之初,我们已然有了百万声势,这当然会招致鲁道夫一世的忌惮,流云七勇士仰仗阿斯特拉大帝的威名,几乎将整个北大陆盘踞,他们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的隔岸看着我们三股势力互相争斗,现在看来,他们不但不会来帮我们,恐怕还盼着我们早死呢!”

那六长老虽然脾气火爆,但听到二长老这样分析帝国,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说道:“二长老,你说的也许也对,不过想想当年,咱们已故的老教皇和阿特斯拉大帝毕竟有过一面之缘,鲁道夫一世城府再深,这点香火情他应该还是会顾念的,况且去年春天,星火城还来信说……”二长老摇了摇头,接过话来:“……还来信说要教皇大人放弃圣城,带领所有信徒去帝国是不是?六长老,圣城是我教廷的信仰根本,是无数信徒心中至高无上的所在,帝国让我们放弃圣城,无疑是要摧毁教廷的信仰,教皇大人洞察一切,又怎么会看不透帝国的用心?而说到那点香火之情,阿斯特拉大帝虽然是帝国的最高存在,但实际掌控帝国的,还是鲁道夫一世,流云七勇士虽说以大帝为尊,不过人心在变,不一定事事都听他的。”

听到这里,六长老也无言以对,直至今日帝国一兵未至,显然是最好的答案。“二长老,你说的不错。”

一直未开口的教皇二世这时慢慢站起身来,举动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本来坐着的大长老和六长老也紧跟着离座而起,连同二长老,三人一齐注视着至高无上的教皇陛下,在这教廷生死存亡的时刻,等他权衡。只见他侧过身渡到右边那张床榻之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教廷四长老——古南·星罗耶夫……神语教廷崛起于五十多年前,信奉光明力量,那时的南大陆正处于黑潮时代初期,火妖恶行正烈,整个世界暗无天日,在残酷困苦的时代背景下,神语教廷第一代大教皇安东尼·费德格里珊以信心、希望、扶助、勇敢与安宁作为教旨,将光明神卡芒会扫除人间一切邪恶作为人们的精神寄托,收罗了不少彷徨惊恐的信徒,并且教廷行事救险济危,善施善行,信奉归附的人也越来越多,发展到帝国开国,除了蛮荒之外,百万信徒已经遍布南北大陆,俨然有世间第一宗教的趋势,声势非常浩大,而这期间,无数的小宗小教也泯灭在历史的血与火之中。然而黑暗法庭的起源与前者却大不相同,久远话长,它的前身是昨日帝国后期的黑水军团。当年帝国皇帝普鲁斯四十九世昏庸残暴,导致皇室叛乱,各大亲王势力从开始的净化皇室逐步演变成混战厮杀,而黑水军团当时则效忠于普鲁斯·加奥亲王,后来兵势不利,加奥亲王被皇权处死,军团长缪斯·罗蒂率领残部脱困远逃。普鲁斯四十九世平定诸王之后盛怒难息,下令对叛乱者一概加力肃清,黑水残部在猛烈的追杀下损失惨重,这种情况下,军团中便有魔法师向罗蒂献策,说不如将仅剩部属星点四散,军队秘密改成一个宗教组织,在帝国各处蛰伏下来,慢慢积聚教徒财力,只有这样才能后图。穷途之下,罗蒂采纳了这个谋策,于是黑水军团自那时起便化整为零,暂时不用黑水番号,挑起宗教旗帜,逐渐逃过追杀者的耳目。但罗蒂心知,就算将来部属壮大,单凭宗教之力,想颠覆一个偌大帝国,那也是太渺茫的事了,但是生存,就是一切希望的根本。黑暗法庭的历代核心层,始终图谋颠覆皇权,到了昨日帝国末期,已历两千余年,宗教实力已经相当雄厚,不过岁月长远,当初关于加奥亲王的一干情由,也已被忘得一干二净,全教上下只知道效忠圣主,也就是缪斯血脉。这支宗教势力不断在昨日帝国的国势中寻觅机会,但却发现,帝国的国力也达到了空前的鼎盛时期,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帝国有一位超凡人物——普鲁斯·劳恩大公爵。黑暗法庭也曾一度策划刺杀他,但是劳恩本身就是高阶大魔皇,他周围又护卫成群,刺杀这样一位强者,恐怕是天下最难的事。黑暗法庭迎来大举复出的转机则是火妖的横空出世,当时世间有言:兴也劳恩,败也劳恩。火妖的出世,与劳恩大公爵也有莫大牵扯。宗教历久,积蓄之厚难以想象,黑暗法庭立刻抓住机会,面对整个帝国的败落,迅速将积蓄已久的兵甲物资从仓库里一股脑的拿出来,武装教徒,一只黑暗般的军队就此重生了。同时将之前的幌子教名扫进垃圾,就要恢复黑水番号。在这件事情上,高层中虽然有人主张恢复原来的“黑水军团”,但声音不多,更多的高层则倾向于“黑水法庭”这个教名,理由是“黑水”两字仍然保留了最初的军团番号,不算忘本,而“法庭”两字既有当初审判暴君、还正义公平于天下之意,又具有宗教意味,这利于对教徒的继续统治,如果使用“军团”字眼,则脱离宗教之意太远,恐怕教徒之中会有异声,会对统治力有所干扰。最后圣主缪斯十三世拍板定音,将“黑水”改为“黑暗”,“法庭”则替换“军团”。当时,他肃然解释道:“虽然我们并不忘本,但黑水军团当初一败涂地,眼下教中昌盛,再沿用‘黑水’恐有不祥,本教身处黑暗之中经历两个千年之久,才有如今,绝不能功归一篑!”

言下之意,“黑暗”两字更为符合本教特性。众人口中都说:改得好,圣主雄才智广,改的恰到好处,兼顾各处同时又霸气俨然,大震本教威势等等。一时间谀词阵阵……心中却各自惊惧,这样一来,本教原本的初衷就抹杀的丁点不剩,那剩下的“黑”字,又跟当初有什么半分关系?这股偌大的力量,今后将彻底变成他缪斯血脉的臣仆!只手遮天下,谁又敢有异议?至此,黑暗法庭崛起。但是缪斯十三世制霸天下的路却并不顺利,应该说并不走运更为恰当,武装之后的黑暗法庭还没来得及问鼎皇权,就赶上了随后而至的黑潮大浪,整个帝国混乱的的无以复加,在末世危机之下,浩浩昨日帝国荡然破碎,黑暗法庭凭借根基雄厚,兵甲强盛,在黑潮中苦苦挣扎,虽然暂不至于灭亡,但在那个危机重重的年代里,试问谁还有能力建立起一个像样的王权?焦头烂额之中,黑暗法庭却把那位超凡的奇才人物劳恩大公爵诅咒上了千万遍,黑潮之殇,原来也是和其大有关系。古往今来,宗教之间一旦冲突,都是不共存亡的态势,比国家之间的对立攻伐,更为残酷。秉持救人济世的神语教廷崛起之后,与黑暗法庭共同经历了黑潮时代,然而两教教风迥异,当时的教皇一世就对后者的行事狠辣颇为厌恶。这当然也与两教的教徒阶层有关。黑暗法庭介于黑水军团的原始影响,收人往往偏爱叛乱反上的落魄兵将,或者是失势被贬的领主家臣,这些教众自来高人一等,往往持武凌弱,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正式崛起之后,武力更加充盈,顺者就收,不顺者就杀。神语教廷的信众却大都出身平民,残酷环境下投身神语托庇性命,行事救危救急,教风大有悲悯天下之势,虽然根基渊源远远不如黑暗法庭,但是却大向人心,信者如涌。当初教皇一世曾和传奇王者阿斯特拉大帝有过一面之缘,王者对神语教廷评价很高。后来,随着黑潮时代的渐趋结束,黑暗法庭的皇权梦想又再度燃烧,而和神语教廷的边角摩擦也开始不断产生。缪斯十三世恼恨神语大得人心,导致黑暗法庭教徒增量清冷,放眼北大陆,阿斯特拉大帝即刻要建立一个强大政权,没有任何人能惹得起这个人物,而南大陆的联盟势力也在不断攻掠中迅速崛起,兵力浩大,两块硬骨头都啃不了,只有拿神语教廷开刀,这也正中缪斯十三世下怀,他于流云历1年正式对教廷宣战。神语教廷虽有百万之众,但实际上物资乏力,近九成信徒的战斗力无法抵御几乎武装到牙齿的黑暗法庭,教中精英基本都围绕在南大陆东的圣城周围,北大陆上虽然拥有近百处修道院以及众多的信徒,但是难堪法庭一击。黑暗法庭最初的计划正是先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北大陆的教廷修道院变成残垣断瓦、将教廷信徒像砍白菜一样砍光,然后再集中攻势南进,夺取圣城。不过的是,其时恰逢帝国建国,教廷大大小小的修道院又分布错落在帝国势力范围内的各处城镇,已经受到帝国保护,黑暗法庭虽然凶狠,却绝不敢摸老虎屁股。所以在流云历1年至3年里的“两教战争”中,北大陆的教廷势力除了一小部分赶赴南大陆护教身死之外,大部分得以完好保全。缪斯十三世不得已之下,只能全力攻击教廷重心,宗教战火在南大陆东部燃烧起来,黑暗法庭三十多万军队兵强马壮,向教廷的各个城镇挥下屠刀,将一面面黑色教旗插在布满血与火的城头上。面对敌教的凶猛攻势,教廷信徒悍不畏死,往往以血肉之躯阻挡反扑,在无比坚定的信仰力量下,加上数量庞大,居然也战的有来有回,黑暗法庭攻陷后的三座城池之中,偶尔也会被反夺回去一座,而且被守的更加难攻,杀戮血火你来我往,城墙上也不断异旗换主,缪斯十三世虽然急于对这群穷光蛋们进行愚蠢信仰的重新洗礼,但面对数量上的劣势,也不得不放慢进攻的脚步,己方虽然刀锋箭劲,光杀也杀累了……只能逐步消耗神语信徒的数量,被迫形成拉锯之势。纵使这样,黑暗法庭依旧以战斗力上的绝对优势在两年后吞下了神语教廷位于南大陆的大部分领地,屠灭教廷信徒四十万众,杀陨三名教廷大长老,占领了教廷第二重城神月堡。而且这期间,还有帝国中的教廷信徒不断的渡过海峡,到黑暗法庭后方进行滋扰牵制,如果没有这部分力量干扰,黑暗法庭的攻势会更快。但只凭数量上的优势,面对精甲铁骑,依然只是徒增伤亡而已,对大局影响颇微。这就好比面对传奇王者阿特斯拉大帝或者法神摩洛,数量,已经不能够成为决胜的关键。缪斯十三世深谋远虑,他想:眼下胜券在握,到今日,神语教廷最顶尖的力量虽然还没在战场上现身,但对方大势已去,己方攻下圣城萨尔斯托,当不出一年。西望联盟,自从北方帝国建国以来,联盟吞掠领土的速度变得更加快了,眼看就要征服整个西部版图,当自己毁灭神语之后,联盟虽然兵力猛悍,想来还不敢去北伐帝国,但如果挥兵东来,自己如何能挡住?以联盟对领土的极度贪婪之性,哪里会在乎黑暗法庭?别征战一场,到头来做了他人嫁衣!缪斯十三世忧虑之中,曾起念向帝国结盟,如果有了帝国这座大靠山,到时候联盟自然不敢冒然进攻自己,但他又想到,帝国王权虽说由鲁道夫一世掌握,实际上核心人物却依然是阿斯特拉大帝,而他对本教向来不敢恭维,就算鲁道夫一世肯答应,如果这位王者不同意,结盟帝国一图,恐怕难以如愿……他左思右想,只有一条路可走——冒险向联盟结盟!缪斯十三世的“冒险”二字绝非夸大,联盟最初始于南大陆上最强大的三大部落,历来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征战多年,凡是弱于他们的部落势力一概抹除,从不受降,刀剑之下毫不手软,三大部落一直牢牢绑在一起,缔结力量牢不可破,十分排外。缪斯十三世如果要与之结盟,与虎狼为伍,确实是冒险行为,而对方愿意与否,也在两说,并没有太大把握。缪斯十三世还是秘密会晤了联盟三大统领,话语间十分恭维,首先对联盟雄风大加赞叹一番,接着晓以如今北方帝国如何势盛,将来再过几年,假使帝国挥兵南来,虽然联盟兵将个个威猛,帝国万万不足与之一战,但那不世王者阿斯特拉却无人能敌。听到这里,三大统领纷纷点头,缪斯十三世又接着说下去,说道那神语教廷固然与本教敌对作对,但这几十年来,更在南大陆上妖言惑众,处处迷惑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妄图将南大陆整个划为他神语的天下,只是人人都知道,联盟兵强马壮,声势浩然,才是众心所归的不二依靠,本教虽声微力小,却也不能坐视神语如此狂妄,誓将神语屠灭,但神语教廷中确实有些厉害角色难以对付,如那神圣大天使骑士团,以及召唤者祭祀部队,本教深感力量不济,恳请联盟能伸张正义,加以援手云云……接着峰回路转,又说道帝国如何强横危险,许诺将来联手抵抗。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也的确让三位大统领微微动容,多年征服生涯中,也确实有不少反抗者逃去了神语教廷,如果黑暗法庭不出手,联盟将来也势必要剿灭神语,一统南大陆。不过缪斯十三世的用心,三位大统领自然心里雪亮,在商议权衡一番后,拍板定音,答应了黑暗法庭的结盟请求。缪斯十三世显得大喜过望,心满意足而去。流云历2年冬,黑暗法庭与联盟正式结盟。缪斯十三世回来后,在神月堡的临时府邸叫过手下,辞色间变的阴阴冷冷,说道:“即刻派人去蛮荒打探环境,挑选一处合适的落脚地。”

手下疑惑莫名,眼下剿灭神语在即,正是大好时候,又刚刚得到联盟的强力大援,圣主怎么突然对蛮荒赶上了兴趣?但是哪里敢问?领命要去。缪斯十三世望着窗外残月,又突然说道:“神语灭后,如果到时候联盟反戈一击,我们只有迫进蛮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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