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有几家平日里跟他们交好的村民找了过来。“陆珩啊,你看要不我们几家的地放在你名下吧,”淳朴的笑容挂在他们的脸上,“你也不用管,我们自己种,每年还给你这个数,怎么样?”
为首的那个给陆珩比划了一下。“这个事,现在不好商量,我过几天要去省城参加省里的鹿鸣宴,不如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您几位看怎么样?”
“这也就是一件小事,我哥那个村里举人也都是这么干的。要是你嫌价格低,我们还可以商量,只要低于赋税就好了。”
那村民似乎还不死心,揪住陆珩的袖子晃了晃。陆珩有些无奈,只能解释:“主要是这两天家里事忙,也不好详细商量这个事,还是等我从省城回来再说吧。”
见陆珩不同意,但是也没有拒绝,毕竟今日不同往昔,陆珩现在是举人,他们这些白丁也不好逼迫他,讪讪的都回去了。“你怎么不同意呢?”
秦安安看人都走了才问陆珩,“这不是好事吗?还给咱们钱?”
“你不奇怪他们为什么要给咱们钱吗?”
陆珩并不生气,走到桌边坐下,拿杯子倒了两杯水,示意秦安安坐下听他说。秦安安坐在他对面,拿起新换的茶杯,不明所以的看着陆珩。“他们是想规避赋税,举人名下可以有几百亩地免除赋税,”陆珩笑着对秦安安说,“这下明白了吗?他们为什么要给咱们送钱。”
“可是……”秦安安自然是不缺这些钱,但是她还是不很明白陆珩为什么拒绝。“这是给考生的一些优待,但是我们不能钻国家的空子,与国家争利,不是让国家平白烧了几百亩的赋税吗?若本来这些土地就是我们家的,那也不算什么,只是如果所有举人都钻这个空子,时间久了,就会滋生出一些贪腐。”
“可是但就你一个人,别人却不一定这么想。”
秦安安脸上有些调侃。想她当时看书的时候,陆珩可不是这样的。他在毁容之后一蹶不振,本来是想了却余生,只是后来一切变故,加之老母和一双儿女惨死,整个人都十分阴鸷,无时不刻不想毁掉那两个让他失去至亲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甚至有时候为了拿到一个人的身份,杀了那人全家。之后更是为了嫁祸男二,引匈奴入境。那简直跟她们历史上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有一拼。简直不敢相信就是现在站在这里跟她高谈阔论,说不能与国家争利的人。看着陆珩温柔的脸,秦安安不禁有些脸热。原来陆珩也曾经心存国家,有着治国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想着在政治上大展宏图,也希望这个国家在他的治理下,变得更加好。只是原本书中的那个陆珩,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是世间对他太不公平,让他一个饱读诗书想实战一番拳脚的读书人先是毁容残疾,无缘科举,后面有因为原本的男二和女主,让他失去自己的至亲。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是抱怨世界的不公,还是权力的伟大?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才能让一个连街坊邻居只是拜托他帮忙薅国家一点羊毛,他都不肯的人,变成那样阴鸷决绝,没有道德观的人呢?“陆珩……”秦安安透过陆珩温柔的目光,似乎能看到那个绝望到失去理智人性的陆珩,一丝心疼莫名升了起来。她心疼那个陆珩,即使这一切现在都没有发生过,现在的陆珩不仅不残疾,之前毁掉的容貌也在她的治疗下恢复了。是不是这样,就不会出现书中那个恶毒凶残的反派了,只会是现在温柔看着她的陆珩。看着他温柔的目光,秦安安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安安?”
陆珩见她看着自己的脸有些呆,目光中刚才甚至流露出来一些疼惜,他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奇怪,就唤了声她的名字。“嗯?”
秦安安被他的喊声惊醒,察觉到自己已经看了他很久,就岔开了话题,“所以其实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我连修身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舔着脸说自己可以治国乃至平天下呢?”
陆珩脸上挂着他惯常的笑容。“齐家呢?齐家不见了吗?”
秦安安也笑着同他打趣。“我现在不是已经齐家了么?”
陆珩上前握了握秦安安的手。“你……”秦安安抽出自己的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了两口,“说话就说话……”“嗯,说话就说话,”陆珩笑笑,接着刚才的话说,“再者说了,之前有你给村里大家都找了营生,现在豆腐都是硬通货。其实大家也都不怎么缺钱,只是习惯性的想要赚便宜罢了,又不是拿不出。”
“也对。”
秦安安深以为然,毕竟广大的劳苦大众可没有陆珩这样的情操,大多数人都比较偏向于,既然能耗羊毛为什么不呢。“而且,我相信安安,你也见不得他们这样吧?”
陆珩皎洁一笑,“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陆贾也不会出现在咱们家了。”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你,我才能有底气拒绝他们。”
秦安安被陆珩说的两颊滚烫,颇为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