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想,当然送往京城的诸般供应另算,这两人孤身冒着风雪前行,显见得不是朝廷之人,形容间从容洒脱,没有半分市井气,亦非商贾行走。看那少年言行,显然钱财上并不困亏,甚至还很是富裕,且得知楼绒绒愿意让一间房出来时,少年虽感激,但未曾将其放得太重,这并非是他不知礼节,更可能的原因,是因为他本就出身不凡,知晓让护卫稍微挤一挤,让一间房间出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有这样的家境,又在此处现身,本家多半应当在京城之中,可话又说回来,若家在京城,此时又何必游离在外,为何不回京,与家人团聚?若是常人,兴许会以为对方是被大雪耽搁了路程,因而没能在年前回京,但楼绒绒却不这样想,一则是因为游子回京,多半应当更加急切,绝不会如此淡然,二来是因为跟少年一同行走的老爷子——就算撇开她所知道的老爷子的身份,少年衣着虽不算华贵,但所用衣料却也是上品,他对老爷子如此恭敬,但老爷子的衣着却简朴粗拙,显见得不是少年的亲爷爷,更可能的就是二人乃是师徒关系。在这样的雪天,什么样的师徒会奔波在外?答曰:热心诊治受灾民众的医者。显然郢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雪灾肆虐,道路本就难以行走的时候,就算是权贵家中颇有同情心的主母贵女们,也只会选择设粥棚救济民众,自己则安然待在家中,欣赏这雪景,而绝不会深入灾区。只有医者,才会关心那些在雪灾和寒潮中冻伤、患疾,命在旦夕但却无钱治病的灾民,翻山越岭前去救治。大约是察觉到了他们关注的视线,一老一少中的老爷子忽然回头看了过来,看清楼绒绒脸的瞬间,微微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记起了什么,转头对少年说了两句什么,竟起身向着楼绒绒他们这一桌走来。楼绒绒始料未及,还未反应过来,老爷子已然走近了,对两人微微俯身就要行礼,被仓促站起来的楼绒绒赶忙扶住了。老爷子也不强求,只笑眯眯道:“方才的事,时儿已经同老夫说过了,多谢二位慷慨相让,老夫不才,厚颜自诩是个行走江湖的老郎中了,见这位姑娘面容间似有病意,两位若信得过,可否能让老夫细诊一番?”
他不提楼绒绒,兴许郢泽还会心有戒备,然而一听他说楼绒绒有病,郢泽当即便道:“我这妹妹,的确自幼体弱多病,平日里又不肯好好听医师的话,若是老先生能诊治一二,那真是再感谢不过了!“楼绒绒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却到底是拗不过郢泽,再加之她自己也知道老爷子是个隐世的神医,也没太抗拒,便伸出手来,任由老爷子把脉诊断。老爷子把过脉,又仔细查看了她的脸色、舌苔等情况,询问了她最近的饮食和起居睡眠之属的情况,又仔细问了她曾吃过的药和吃药后的反应,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郢泽看着老爷子凝重的脸色,心也不自觉沉了下来,连忙问道:“老先生,舍妹究竟如何了?”
老爷子闻言,神色严肃道:“有无医师告诉过你,你生有不足之症,本就胸痹难医,若是平日里再思虑过甚,过于耗费心神,你恐怕过不了几年,就会体虚内耗,油尽灯枯,最终心神枯竭而死,甚至可能活不过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