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尚叫来的医师,本也不是大街上随意找的,原就是四字军中的一位医师,只因年迈不能随军,后返乡至此,故而亦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他接过丸方,皱眉看了片刻,开口道:“看所用药材,的确多有清心肃浊的效用,老夫也曾研究过些抵御瘴气的药物,亦曾试用过其中数种药材,但效果并不算理想,不过这方子颇为精妙,有些药材老夫也未曾想到,兴许加入后有些更奇妙的作用,要验证其究竟有无效果,还要等老夫将其制出,试验一番方能得知。”
楼绒绒闻言,便知此事多半有戏,毕竟丸方正是她系统抽奖所出的道具,系统虽一贯放养,不搭理人,可道具却没出过差错。简尚虽不知楼绒绒哪里得来的丸方,但这种情况下,亦不是深究之时,连忙催促医师快些研究清楚,战场瞬息万变,早一分研究出来派上用场,便多一分胜算,陷入苦战的同袍便能多一分生机。一旁裹着棉衣蜷缩着的邋遢男人看着这一幕,忽而反应过来,这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兄弟,哪里是什么倒霉商队的随行,能有资格插手军队之事,让连那城门小将都得笑脸相待的年轻人恭恭敬敬,这小兄弟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关系。男人心下顿时活泛起来,只是想象力还未展开,楼绒绒便转身看向了他:“方才你在牢中说,你曾经一人误入瘴林深处,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最后还平安出来了?”
男人身子一抖,连忙站直了身子,紧张道:“是……是!”
楼绒绒微微挑眉:“你可敢立誓,自己先前所说,并无一言虚假?”
不知为什么,一贯嬉皮笑脸的男人,这一刻竟克制不住地紧张,忍不住有些心虚道:“倒……倒也不全是真的,我是误入了瘴林,在里面迷路了没错,但是我其实……其实没待了那么久,我只在里头待了有两天多……""其间你可采食过什么药材,抵御了瘴气?"男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虽然真的饿,但平日里也没少挨饿,两日没食吃还抵得住,更何况,我又不认识草药,瘴林里的药材,谁知道有没有毒?我怎么敢随便吃?"楼绒绒尚且没开口,一旁的简尚就已然先忍不住了,逼近一步道:"你既然说你什么药都没吃,又在瘴林中存活了两日有余,那你究竟是因何没有身中瘴毒,还平安出来了?更何况林中云雾遮蔽,可见度极低,迷路之后极难寻到正确的方向,你又是怎么从林中逃出的?"男人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得一愣,神情懵然道:"这……我……我也不知道啊,兴许就是我运气好?或者是我体质特殊,恰好就不受那瘴毒影响?"楼绒绒适时开口:"你的意思是,自己从头都尾都没有中过瘴毒?"男人张口就欲做肯定的回复,但话到嘴边,却犹疑了。楼绒绒意味深长地缓缓道:"可要想好再作答。"男人回忆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犹疑道:"好像……也不是完全没中过瘴毒,我记得刚困在林中时,寻不见方向,迷了路,心慌得很,林里雾重,也看不清日头,只感觉好像走了两三个时辰,浑身无力,忽冷忽热的,头晕眼花的。"楼绒绒转头看向一旁的医师,后者微微点头道:"正是身中瘴毒的症状。"既然身中瘴毒,可为什么,男人却能平安从瘴林中走出来?况且这才过了两三个时辰,便是男人对时间失了概念,至少天明天暗当是能分辨得清楚的,绝没有超过一天,可男人却说,他在瘴林中至少待了两天。这次,不必楼绒绒提醒,简尚便能意识到,若是男人未曾撒谎,定然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瘴林之中安然存身,若是能找到这个法子,不仅林中的兄弟还可能有救,甚至军队也能从反叛军不设防的瘴林方向突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有些急促地上前,揪住男人的领子,追问道:"既然你中过瘴毒,又是怎么解毒,走出瘴林的?"男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因为头太晕了,就一脚踩空,掉到地底下一个洞里,昏了过去,然后我再醒来的时候,好像就没有什么头晕的症状了,但是落下来的地方比较高,我爬不上去,见洞里有水流,就顺着水流向下游走了一段,看见一个出去的洞,然后我就走出了山洞,在林子里按照那个方向一直走,就走出去了。"医师在一旁听着,忽而开口道:"瘴气多是地表蒸腾之浊气,若是当真落进地洞中,有土壤过滤毒素,可能地下的空气中当真未曾含有毒气,且轻度的瘴毒,只要置身于干净的环境中,是能够自行缓解的。""此人所言,虽有些飘忽,但却并非全然不可信。"简尚闻言,沉思片刻道:"若真如此人所言,那想来瘴林之下,竟有一可供通行的溶洞不成?"楼绒绒打从一开始,就是想引导简尚想到这个结论。实际上,她此行一开始向着信州而来,而不是费鹜苏或是大军帅营所在之处,缘由就是抽出了信州地界附近的地形图,其上便标注了一条在瘴林之下,横穿山岭的溶洞石道。至于解瘴的丸药,想来定不止在此处有用,在其他战场路遇瘴气,亦有应急之效。而在狱中,男人给她讲述之时,她便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就是籍此逃出的瘴林,故而才将人喊来,在简尚面前有此番问话。众人的目光均看向男人,男人被其他人眼中的热切吓到,忍不住退后一步:"看……看我做什么?"……翌日,医师一.夜未眠,终于制出了上百剂丸药,并且在误入瘴林的本地百姓身上,检验了药丸的有效性。可惜的是,因为大部分能从瘴林中脱身的百姓,本身都是只是误入了瘴林边缘,未曾深入,故而中毒亦不深,没法试验出丸药的最多能解几个时辰的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