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生了一副叫长辈喜欢的乖巧可人模样,这一笑,茶摊娘子只觉一晃神,脸颊竟飞起红霞来,忍不住嘴角上扬:"你这孩子,真是惹人喜欢,若是我也能生个与你一般可爱的女儿便好了。"正说着,那厢茶摊娘子的丈夫忽然扬声问她:"红娘!我猎来打算今日下酒那只兔子怎的不见了?"红娘低低抱怨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起身没好气地对外头朗声应道:"来了——"转而又扬起笑脸,看向楼绒绒两人,安抚道:"莫怕,我这汉子虽粗鲁了些,却是个赤透心肠,猎户出身,有两分功夫在身上,你们兄妹俩便在这儿歇上几天,等过两日你这腿好些了,我就叫他架着牛车送你们兄妹俩进城,定能帮你们寻到你们失散的亲人。"楼绒绒点点头,无比真挚地道谢道:"谢谢红姐姐。"红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了屋子,外头传来一阵寻找的动静,似乎最终也没寻到那只兔子,男人只好放弃,换了别的下酒菜。而屋中的两人,此刻气氛却颇有几分微妙。两人都知道,那只兔子自然是寻不着的,毕竟本来就是他们先翻进人家的篱墙,把楼绒绒腿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布条绑在了兔子背后,将其在官道放跑,借此误导追兵的。陈二河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楼绒绒竟是女儿身,他长这么大连跟姑娘说句话都脸红,现在却愣是要跟楼绒绒扮做兄妹,怎么都表现得不自然。楼绒绒无法,只能把同人交流的任务都揽在自己身上,让陈二河扮成一个少言寡语、被妹妹随意指使的懦弱哥哥。两人身上的衣衫都被烈火燎得看不出原本颜色,亦看不出原本兵卒的身份,楼绒绒将长发一解,两人便假作一对不幸遭遇匪徒,与家人失散的兄妹,敲响了茶摊娘子家的门。茶摊娘子心善,将自己和丈夫年少时的衣衫借给两人穿,还帮楼绒绒的伤上了药,收留了两人。眼见屋中沉寂,陈二河到底还是先忍不住,低声开口询问道:"咱们这样,真的能躲过追兵吗?我们离……离那里这么近,只要他们找来……"楼绒绒用不知从哪找到的红绳,将长发编做两股,语气有种异样的冷静:"我腿上有伤,无论如何,我们二人都不可能快过追兵,届时我们二人的身份一眼就能被认出来,能成功逃走的希望渺茫。"她编好了发辫,转头平静地看向陈二河:"你若是害怕,也可以选择与我分开,先行赶往宋城报信,或许还更安全些,不过也不排除贼人在前往宋城的路上守株待兔的可能性,我建议你若当真要去,最好也小心些。"陈二河当即便着急道:"这怎么能行?!你腿伤得这么严重,我怎么能独自逃走,留下你一个人,万一有个不慎……"在楼绒绒的视线中,少年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到最后,还是偏头避开了楼绒绒的视线,底气不足道:"总之我不可能丢下你自己逃跑,虽然我又弱又没用……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让你死在我之前……"这些天在队伍中,其他将士们也是这样对楼绒绒的,甚至偷偷同她说,如果真的遇到敌人,她害怕的话,也可以躲藏好,等他们把人打跑了,再出来。自打从营地逃出来之后,神经便绷紧的楼绒绒,难得微牵唇角,露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微笑,可想到营地中葬身的其他将士,一瞬间,这抹微笑就变成了苦笑。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喧嚣,两人脸上的神色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楼绒绒腿上有伤不便行动,陈二河连忙冲到门前,从门缝往外忘去。只见一队蒙面黑衣人来到茶摊,揪起过路的茶客一个个查看,弄得整个茶摊都鸡犬不宁,不少客人更是见状就想避开,却还是没逃过黑衣人的盘查。红娘见状,以为他们也是附近的山匪,一边冲着丈夫使眼色,一边忙端了一碗茶,奉到为首之人跟前:"好汉且先喝口凉茶压压火,不知我们这小本生意,可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好汉您,让您这般大动干戈?"为首之人冷哼一声,并不接她的茶碗:"谁对你这破茶摊子感兴趣?爷此行是来寻人的,你可见过有受伤的兵卒打此经过,去往宋城方向的?"受伤的兵卒?红娘心中一跳,下意识联想到了屋中那对受伤的兄妹,可紧接着又意识到,楼绒绒作为女子,显然不可能是兵卒。于是便笑着开口答到:"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茶摊子,就设在路边,来来往往茶客众多,我招呼客人尚且来不及,若我说没见过,免不了有不小心漏看了嫌疑,您大人有大量,不若也问问旁的伙计同客人,兴许他们正巧见过呢?"她这话便说得颇有余地,既不直接说定然没有这样的人路过,但亦表达了自己未曾见过,避免对方最后发现消息有误,牵连自身。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转头便去盘问其他客人和伙计了。然而一圈问下来,都说没见过什么受伤的兵卒,黑衣人亦无可奈何,正要领着众人离开,忽见不远处的火炉之上煎着药,脚步一顿,忽然开口问道:"你家有人生病了?"红娘动作一滞,下意识犹豫了片刻,欲要推说是自己身体不适,可话到嘴边,她硬生生扭转了话头,笑着回道:"噢,您说这药啊,这药不是给我们两口子喝的,说起来也是可怜,今天有对兄妹上门求助,说是被山匪打劫,好不容易侥幸逃脱,但妹妹还是受了伤,这药就是给小姑娘治伤的。"受伤?黑衣人顿时警惕起来:"那对兄妹在哪?"红娘愕然道:"好汉这是……"黑衣人毫不犹豫拔剑出鞘,横在她脖颈,声音冷硬地重复了一遍:"带我去见那对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