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离开的楼绒绒,也因为白鹿的伤势还要进一步治疗,又多待了两天,直到白鹿能站起来缓慢行走了,楼绒绒自己的脚踝也消肿了,才提出要离开。临走之前,她同老爷子提出想带白鹿出去一趟,老爷子原本不太同意,他太清楚外面的人的贪欲与丑恶了,但楼绒绒却承诺一定会把白鹿带回来。老爷子看着这个能随手在路边捡到极品药材的小姑娘,她还没大人的半腰高,但却有一双看上去就让人忍不住信任她的眼睛。最终老爷子还是同意了让她带走白鹿,只是嘱咐楼绒绒不要向外透露自己的存在。于是楼绒绒带着火火,牵着白鹿,离开湖边,向外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然后点燃了一只烟信,在原地等待起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一队搜寻的兵士匆匆而来,看到她和她身边的白鹿时,惊讶中甚至多了几分敬畏。没等这队人反应过来,楼绒绒就已经吩咐道:“白鹿身上有伤,不能长久行走,回去带板车来接白鹿去营地,我就在这里等着。”
小队中有人犹疑道:“可是郡主,摄政王殿下和陛下已经找您找得快发疯了——”话音未落,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因为速度太快,在楼绒绒面前勒马时,马儿甚至人立而起,激起了一片尘烟。在马儿前站着的楼绒绒却没有一丝害怕,甚至仰头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臂,泪眼汪汪道:“哥哥,抱抱!”
几夜没有正经合眼的费鹜苏翻身下马,半跪在楼绒绒面前,将她整个人都按进了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浑身的霜露和风尘却已经说尽了这些天他都经历了什么。楼绒绒有些心虚,更多的是心疼,她伸出小手,拍了拍费鹜苏的脊背,安慰道:“没关系的,只是断了一只手,我把另一个黑衣人一起拽了下去,他给我当了垫背,所以我才没死……”她说到死字的一瞬间,抱住她的臂膀一紧,男人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再跟我提起这个字!”
楼绒绒当即住嘴,乖乖当人形抱枕。郢泽忍着伤口崩裂的痛苦快马奔驰而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心中的焦急一滞,马儿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与此同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从胸口蔓延开来。大约是听到了郢泽的马蹄声,费鹜苏终于放开了楼绒绒,回头看向郢泽,眼神瞬间便冰冷了起来。楼绒绒不知道的是,在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因为自己舍命救郢泽的行为,费鹜苏几乎没有给过郢泽一刻的好眼色,若不是悬崖下没有找到她的尸体,说不准费鹜苏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郢泽这才反应过来,下马捂着左肩的伤口想要向楼绒绒靠近,却被费鹜苏冷着脸拦在了中间。眼见就要发生冲突,楼绒绒连忙夹在两人中间,急忙对费鹜苏解释道:“是他先救我的,而且救他是我一意孤行,不关他的事。”
郢泽曾经救过楼绒绒,这费鹜苏倒是不知道了,因为楼绒绒引开追兵坠崖的事,郢泽一直心怀愧疚,从来没说过自己也曾经救过楼绒绒,费鹜苏自然也就不知道。见郢泽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费鹜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没再拦着郢泽。郢泽终于有了机会,张了张口,却忽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问她有没有受伤吗?她包扎好的伤已经那样明显。问她在引开逃兵的时候害不害怕吗?她甚至在自己背上逃跑的时候都在颤抖啊。问她为什么愿意赌上性命救自己吗?郢泽微微张了张口,却到底没有问出口,怕得到令人失望的理由。楼绒绒却不知道他内心的煎熬,而是伸手示意他蹲下身来。郢泽虽然不知道楼绒绒要干什么,但也很是顺意地半蹲了下来。只见眼前的小人儿张开仅有的一只没受伤的手臂,轻轻地抱了抱他,又轻轻在他受伤的左肩上微微触碰了一下,抬头问他:“还疼吗?”
在楼绒绒抱他的那一瞬,郢泽就愣住了,他先是没想到自己也能享受费鹜苏才拥有的待遇,小姑娘温暖的怀抱一瞬即逝,他抬眼,漂亮的狐狸眼看向楼绒绒,语气轻得不像话:“不疼了。”
有那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是再多再重的伤口,都不会再痛了才是。楼绒绒闻言很是欣慰,郢泽不仅顺利跟援军回合了,而且现在还活得活蹦乱跳的,总算没有辜负自己拼了命引开追兵的决心。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楼绒绒让开身,好叫两人都看到身后那只浑身雪白的美丽白鹿,虽然身上还有伤口,但确实是象征着帝王仁德的瑞兽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