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好拜伏求教:“老师说的是,是弟子不知珍惜,可是如今祸已酿成,还请老师为我指一条明路,弟子经营多年,不能……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啊!定还有什么挽回的办法……”屏风那人气得将棋子都弃掷了:“你还想着挽回?我告诉你!你如今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祈祷,祈祷任恒缴了的匪寨里,千万别有什么跟你牵连的证据,否则你就是长了九个脑袋,也不够那小屁孩皇帝砍的!”
“我要是你,我就赶紧把府上所有的证据都付之一炬,至少脖子上这颗脑袋还能保下,否则……”端王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老师”竟如此悲观绝望,忍不住反驳道:“可是……当初是您说,一定能帮我谋取大庆,您现在又说叫我把一切都付之一炬,放弃一切,岂不是失信……”这话彻底激怒了屏风后之人,他一把将棋盘掀翻,正要说话,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林遥一脚踢开了房间门,直直冲了过来,大有一剑劈开屏风之势。就在此刻,忽然从房间角落窜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一把揽起桌前之人,迅速消失在了房间的暗道里,等林遥劈开屏风的瞬间,屏风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端王又惊又怒,大声质问:“林遥,你在干什么?!”
林遥执剑向下,回头看向端王。有那么一瞬间,端王甚至觉得,他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剑尖对准自己,毫不犹豫地取了自己性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好在下一刻,林遥就收剑入鞘,面不改色地回应道:“王爷吩咐过了,房间内若有动静,就马上冲进来。”
端王一噎,想起自己入门前的吩咐,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一口气卡到喉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极了。见林遥还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下一步吩咐,端王只觉更难受了,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这不知变通的硬木头,吩咐道:“还在这儿杵着干嘛,人都被你吓跑了,还不赶紧准备回府?”
林遥低头应是,跟在端王身后走出了融雪阁,马车向着来时的方向再度驶回,林遥心中却多了更多狐疑。他借口听到动静冲进来,其实是想看清屏风后之人的真面目,可惜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让他扑了空。但端王最后难看的面色,至少证明这人最后也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可……端王作为先帝唯一的血缘亲弟,连造反竟也有人教导,甚至对方不像是一个人,能在淮安城拥有一座专门贩卖情报的楼盘,更像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支撑他们的运转,这实在不能不骇人听闻。他心中打定了主意,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可惜不能马上告知斜阳他们,否则此刻去融雪阁,说不定还能抓到对方的尾巴。回到王府的端王,得知自己手下的营盘已经全部失利,而任恒不久就将兵临城下,一时间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就是哪怕任恒清剿了他积攒的匪兵,但却未必有他们就是自己豢养私兵的证据,如此虽然损失甚大,却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去。等任恒离开淮安城,回京复命,他还有把握重新恢复生气。但怕就怕,寨子没收拾利索,一旦被任恒抓住了破绽,那就不是损失几千兵卒的问题了,一旦被坐实了豢养私兵,身为身份敏.感的皇家人,那就跟直接谋逆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情。郢泽如今正年少气盛,刚尝到手握权力的滋味,一旦真的被抓住了尾巴,绝对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最轻也得落个终身监禁。可若是任恒没查出什么,自己却先怯了,逃了,那不是相当于自己承认有逆反之心,本来不必反,如此也只能举旗谋反,哪怕成功了,后世被人谈起,恐怕也要糟人耻笑。逃,还是不逃。反,还是不反。端王纠结其间,摇摆不定,满堂的幕僚也是各执其次,争执不下,端王听得脑袋都快炸了,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扫在地上,厉声喝道:“都给本王住嘴!”
瞬间,满堂寂静,端王直接指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遥,冷声道:“林遥,你如何看,本王是该迎任恒入城,赌他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等他回京后休养生息,还是直接宣告天下,当今陛下得位不正,为先帝?”
林遥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淮安城的护卫军可能不敌任恒手下将士,但只要林遥还有一口气在,无论王爷选择哪条路,林遥一定誓死追随。”
这话说到了端王心坎上,他当即便欣慰道:“十几年了,这是本王少有的听你说过的几句好话,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个时候,不过还没到你现在就为本王赌上性命的时候,本王就不信了,先前本王早已派人清查过所有营寨,他任恒当真能找到证明我豢养私兵的证据不成?”
到最后,一生谨慎的端王到底还是没有胆量直接举旗造反,而是心怀一丝侥幸,打算迎任恒入城。不少幕僚当即便提出异议,但到底没能抵得过端王的意愿。两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船队到达了淮安码头,端王亲自将任恒迎入城中,还特意摆下酒宴为任恒庆功。谁料之前一直很是好脾气的任恒却拒绝了,反倒拿出绳索,笑道:“酒宴就不必了,行军紧急,任恒斗胆,请端王殿下随我们回京走一遭。”
端王当时脸色便变了,但还是强撑道:“任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又未曾下诏,怎么突然要本王回京?”
任恒笑了笑:“端王殿下不必再演了,你我都知道,殿下既然有胆量豢养私军,意图谋反,早该预料到有这一天才是。”
端王顿时脸色铁青:“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豢养私军,还有谋逆的罪名,你竟也敢随意扣在本王头上!你这是诽谤皇室,污蔑忠臣!你就不怕陛下问罪于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