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穿的颜色。天子平日穿着明黄,但就连堆雪人都是不敢拿明黄色的布假做衣衫的,楼绒绒的选择既不逾矩,又很好地展现了郢泽在自己记忆中的形象。跟费鹜苏腰间佩戴着长剑不同,郢泽的雪人则是背后背了一把树枝和棉线做的长弓,显然楼绒绒对于郢泽更多的印象来自于先前秋猎时,两人生死之间积累的情谊。郢泽满意了,但还是好奇地继续看了下去,一个身“穿”竹绿色的雪人映入眼帘,这个雪人则没有用武器装饰,而是在腰间放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折扇。郢泽顿时警铃大作:此人是谁?他怎么不认识?难道是绒绒在南下此行里新认识的人物?他看向费鹜苏,想看看他的反应,果然费鹜苏看向第三个雪人时,眼里划过一丝了然之色,显然是识得的。楼绒绒也早就看到了两人来了,当即便弃置了手里还没滚完的雪球,三两下脱掉了手衣,欢快地扑向费鹜苏:“哥哥!”
费鹜苏弯腰把她抱了个满怀,在费鹜苏怀里的楼绒绒,弯着眉眼对郢泽笑着打招呼:“见过陛……”话没说完,郢泽脸色眼看就要变黑,楼绒绒连忙改口:“皇帝哥哥好!”
郢泽这才舒展了眉眼,指着第三个雪人,问楼绒绒:“这个雪人堆的是谁?”
楼绒绒解释道:“这是绒绒在扬州认识的美人哥哥,我险些被……额……拐子拐走,是这位哥哥救了我。”
她考虑到现下人多眼杂,没提到寒江雪,只说自己被云言竹所救。郢泽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因此她一说,年轻的帝王便回想了起来,好歹是对楼绒绒有救命之恩,郢泽心里熨帖了些,正要再细问,忽听不远处一声尖细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几人都收敛了神色,楼绒绒从费鹜苏怀里下来,乖乖对着萧太后行礼。萧太后本是听说自家侄孙女没待在永寿宫好好读书,跑出来堆雪人,所以才来抓人的,却没料到郢泽和费鹜苏等人也在,下意识便看向了郢泽。自从那日鞭打过他之后,郢泽便再也没有主动来看过她这个母亲,偶尔两人遇见了,也只是态度疏离,礼节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罢了。方才她远远瞧见,郢泽跟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说话,神情是极放松轻快的,一时间她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肆意骄傲的少年郎,可一转眼,等她走近,郢泽脸上便又成了那番疏离恭顺的模样。她有心开口破冰,话到嘴边却每每碍于脸面说不出口,更不肯承认自己是错的,于是两人便一日日地疏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昨日皇帝临时起意,说今日要在宫中办家宴,虽然明白皇帝是想要见那个尖牙利嘴的小丫头,她还是答应的原因。思绪止步于此,萧太后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肃容:“都起身吧。”
众人这才起身,萧玉儿放下手里的雪,跑到萧太后身边,兴冲冲地指给她看:“太姨母!您瞧!那个雪人,像不像您?”
萧玉儿指的是最右边那个雪人,大约是因为对太后的畏惧,宫人帮忙堆这个雪人时格外用心。而且跟楼绒绒用宫里的旧物废物利用不同,萧家一脉相承的财大气粗,萧玉儿是真拿金簪子往雪人头上插,这还多亏了有手巧的宫人,用雪雕出了太后的头发,萧玉儿这才能把簪子插上去。一旁两个代表萧玉儿父母的雪人就没这么精致了,萧玉儿她爹常年驻扎边疆,萧玉儿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爹爹是个勇猛的武将,于是给她爹配了一把木板做的刀。她娘则“穿”了一身温婉的湖蓝“衣衫”,头上插了一支木簪。相比起来,萧太后的雪人真称得上是体面漂亮了,萧太后挑剔的目光落在上面几秒,没说好还不是不好,只教训道:“叫你好好在房中读书,你怎的又跑出来乱耍了?你娘性子软,管不住你,特意把你送到本宫这里来,就是想让你好好读书,你倒好,到了宫中,反而更加放肆了,等年节过后,你若入不了冷家家学,可对得起你娘对你一片苦心?”
这话说得萧玉儿满腔的热情仿佛被一盆凉水浇透,当即便没了笑颜,小.嘴儿壶把儿似的越撅越高,大眼睛里水光潋滟,眼看着就要掉泪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