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从妻子口中听到自己前两日方才惩戒了一番的庶女,沈有为瞪大了眼,看了看楼绒绒离开的方向,指着那厢急着走了两步,一副有言难说的模样,又回头看向妻子,指着自己,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他一甩双袖,狠声转头向楼绒绒离开的方向疾步而去:“我倒要看看,这个楼绒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沈夫人阻拦不及,眼见丈夫当真怒气上头向着小院方向去了,又看到楼绒绒身后那一旅铁军,到底是放心不下,赶忙匆匆也跟在了丈夫后头。等两人到了沈书瑶所在的院落,沈有为一眼便瞧见,楼绒绒正站在沈书瑶的房间之外,推门就要进去,当即便站出来道:“住手!公主是想截掳我的亲生女儿,以此胁迫本官吗?!如此胡作非为,公主就不怕陛下问罪吗?!”
楼绒绒转头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语气嘲讽道:“沈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些。”
说完,转而丝毫没有迟疑地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扉,提步踏入。沈有为一心急,亦匆匆跟了进去。此刻的沈书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倚在床头,被褥盖住双.腿,脸上神情慌乱,在进来的几人脸上来回扫视,双手紧张地虚握着,不自觉地护在腹部,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爹……爹爹……,大娘子……,语琴姐姐……,公主……,这……这是怎么了?书瑶……书瑶又做错什么了吗?”
楼绒绒微微转头看向蓝语琴,后者会意,上前去握住沈书瑶的手,悄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而后沈书瑶的双眸顿时一亮,下意识抬头看向楼绒绒,眼底的求生欲宛若水草一般一瞬疯长。楼绒绒微笑着上前,对着她伸出手,邀请道:“我在京城之中开了一家书馆,缺几位先生执教,不知书瑶姐姐有没有意愿,卖与我这个面子?”
沈书瑶急切地向楼绒绒的方向腾挪了一段距离,正要开口答应。一旁的沈有为再也看不下去,当即便站出来挡在了沈书瑶和楼绒绒之间,厉声道:“公主这是做什么?寻不到先生执教,竟要强掳他人子女了吗?”
楼绒绒歪头,好奇道:“强掳?沈大人可真是风趣,今日在殿上,陛下面前,诸位可是答应过的,只要我请得动,对方愿意来,我楼绒绒请什么人做先生,诸位都绝不阻拦,怎的,沈大人难道要抗旨不成?还是说,令嫒尚未开口,你便知道她不愿意了?”
沈有为怎么也没想到,楼绒绒说的大庆朝上下,竟还包括了后宅之中,他心中懊恼,然而却依旧挺起胸膛,振振有词道:“从来子女如何,都是要听从父母之见的,本官说不许,她便没有答应的权利。”
楼绒绒笑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这可由不得沈大人了。”
当即一招手,身后两个将士上前,一左一右,当即便将沈有为架住了。沈有为欲要挣扎,然而他一个文官,怎能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兵将,一时只觉宛若被钢筋桎梏一般,任凭如何扑通,指尖都触不到楼绒绒分毫。楼绒绒则再度看向沈书瑶,温和地伸出手来,询问道:“如何,可考虑清楚了?”
情急之下,沈有为大叫道:“我沈有为的女儿,怎可如此抛头露面,任人指点?!沈书瑶,你要是敢答应,连累我亦被人耻骂,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被责骂惯了的沈书瑶下意识被吓得一抖,本欲伸向楼绒绒的手亦是一缩。楼绒绒眸光微冷,稍一抬手,两名将士会意,当即便将沈有为拖了出去,后者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大骂:“尔等如此放肆妄为,陛下定然不会轻饶尔等的……”楼绒绒却像没听见一般,只专注地看向沈书瑶,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尚且还站在屋子里的沈夫人,生生看着丈夫从自己眼前被拖出去,又惊又怕,又看向沈书瑶,犹豫着开口劝说:“书瑶,你一个未嫁的闺中女子,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然而,这一次,沈书瑶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腹部,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楼绒绒的手,声音虽然依旧恐慌且颤抖,但到底却是做出了选择:“回公主……书……书瑶愿意!书瑶愿意跟您走!”
楼绒绒脸上浮现出笑意来,转而对身后的将士们挥了挥手,便有人抬来一具竹木担架,将人送上担架,一路向沈府外走去。一旁的沈夫人压根不敢阻拦,任凭楼绒绒一行人从自己面前离开。看着沈有为的两个将士是最后离开的,他们走后,沈有为方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衣冠不整,散发如狂徒。此时正好沈有为的嫡女沈书晴听见动静赶来,瞧见一向注重礼节风度的父亲这副模样,大吃一惊:“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有为正在气头上,当即一把推开女儿,指着楼绒绒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道:“逆女!逆女!我沈有为清流之名都毁在你这个孽障之手了!以后我沈有为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适时楼绒绒一行人尚未走远,担架上的沈书瑶亦听到了沈有为的叫骂,吓得一抖。蓝语琴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
沈书瑶摇摇头,凄然道:“我明白的,语琴姐姐不必担忧,有这个孩子在,我断然不可能再回头的。主母污了我姨娘嫁入沈府时带来的嫁妆,那些钱足够养育我到如今了,我不欠他们什么的。从此,我沈书瑶便与沈府再无关联,绝不后悔。”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有了腹中这个孩子,她竟也莫名多了许多曾经不敢有的勇气。楼绒绒则是吩咐道:“今日还要去‘请’不少人,我先让人送书瑶回王府,语琴你随我走,咱们把人都集齐了再说话,否则他们一旦有了防备,恐怕人便不好寻了。”
蓝语琴亦知晓此事紧急,并未有异议,当即便跟着楼绒绒上了马车,向着另一个目的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