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宇对这位陈锋先生才是久仰大名。 虽然不能和这一群顶级科学家比,但陆轩宇记性还不差。他记得,在向山的故事中,是一名叫做“陈锋”的科学家提出“改良狂犬病疗法”的。 说真的,这种发病后死亡率百分之百的病毒,一般人应该不会考虑吧。 不过,陆轩宇后来才了解到,神经科学的实验室里,确实有使用过狂犬病毒作为媒介,感染实验动物的神经细胞的,只是一般人不会想将之用到人类身上,没人赌得起。 但当时那个状况,也确实容不得多想了。 一直到目前为止,“改良狂犬病”仍旧是神经系统金属基化转化的唯一解法。 考虑到这个基准人的下一代必定是基准人,那么这甚至有可能是唯一解法——因为这一代人之后,人类就不再需要这个手术了。 实际上老陈也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死马当活马医。 而实际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老陆发现……向山确实没有说错。 他和陈锋确实很有共同语言。 这一点着实超出了陆轩宇的预料。 严格意义上来讲,陆轩宇是一个“业余人士”。在这个时代,“职业”的武术家基本都是去打各种比赛的运动员了。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能算“专业”。警察和军人的职业技能当中确实有“格斗”,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随着武器(包括各种火器与非致命性的警用装备)进步,“格斗”的性价比越来越低,在军警系统之中的占比也不高。 而业余武者面对专业武者,必然会面临一个问题:训练量与实战经验的差距。 实战经验就不说了。虽然运动员打的都是死亡率极低、各种手段被限制的比赛,但是与大部分业余爱好者的“脑内杀人模拟训练”比,这无疑更接近实战。 而训练量的差距也很明显。业余爱好者必须先工作赚取维持自己生活的薪水,然后在业余时间还要投入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都完成之后,他才能挤出一点时间投入到武术的之中。 而武术的体能、柔韧、爆发、步伐、技巧、反应力等诸多领域,都需要投入大块的时间进行专项的训练。 对于业余爱好者来说,他们每天投入的时间,刨除热身和拉伸之后,能不能有一个小时都是个问题。(如果没有热身运动与拉伸运动,运动损伤难以避免)这些业余爱好者一两个月的训练量,甚至未必赶得上专业运动员一周的训练量。 但陆轩宇是个异数来着。或许没法跟向山这些跨国超级企业的高层比,但陆轩宇怎么着也是个吃喝不愁的富二代。 他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绝对可以傲视所有业余爱好者。 更别说清北那群主业是搞研究的文化人。 但很快他就改观了。 陈锋本人是个耍西洋剑术的,使一把羽击剑。陆轩宇对这种曾在德国流行一时的剑术不是很熟,也不好评价陈锋先生的剑术水平如何。 但这群文化人看待武术的方式,带给了他全新的视角。 “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这种,嘶,主要联系截拳道的武术家对话。”
第一次深入聊武术的时候,陈锋是这么说的:“这是一门继承经典技艺、诞生于现代、主要在海外传承的传统武术,我觉得这种武术的诞生与演变会非常有意思。”
陆轩宇挠了挠头:“传统啊……我觉得我算是很现代的武术家了,而且马上就要更加现代呢。”
他很快就要成为一个义体人武术家了。在这一点上,陆轩宇比古往今来所有武术家都要进步。 陈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我们自己琢磨的东西吧,也不是什么公认的说法——啊,话说您被老板影响得很深啊。都下意识的觉得‘传统’不如‘现代’了。”
陆轩宇咧嘴:“是吧……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推进传统武术的现代化,但就是琢磨不出方向。嗯,是这样。”
“大学的好处没多少,但有一样,找资料比别处要容易很多。历史、文化、人类学研究领域分得非常细,什么东西都有人研究。作为知识分子,我们在查资料,甄别资料上多少有点优势。”
陈锋这么侃侃而谈:“我和我其他朋友认为,世界各地的传统武术,都不是以‘单一技艺’,而是‘社群’的方式存在的。一个‘社群’之内不会只存在一种技艺。”
“就拿咱们这边的传统武术来说,很多村子都有武术的传承,对吧。”
陆轩宇想了想自己小时候,他们那个农村确实有一些老拳师。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这些练家子原来主要是干什么的吧。”
陈锋继续问道。 陆轩宇道:“过去很苦的啊,水源要打架,有些地方山林野地也要划地盘,就靠打架来定。”
“你看啊,假如你穿越回旧社会,然后教村子里的小孩打架,你不可能只教截拳道中的腿法对不对?有什么技艺就要教什么技艺。”
陈锋继续说道:“然后村里还有一个学过两手枪术的,学过两手刀法的。这个时候,你是先会打败他们,让全村人只能学截拳道呢,还是有什么教什么、孩子们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
陆轩宇笑了:“那肯定是后者。截拳道技法是法治社会诞生的,和锄头草叉菜刀兼容性也不是很好吧。”
“那你穿越后的那个村子,就会有一些截拳道技法、枪术、刀法等技艺流传。在外人看来,这个村子就是传承了一种武术的社群。如果这个村武术传承上相对封闭,或者出了个厉害人物,重新组合了这些流传的技艺,就很容易演化成独特的风格。”
“武术这个东西,它不是‘一个人教一群人’或者‘一群人教一个人’就可以概括的。它是‘一个群体教一大群人’,然后这一大群人当中,再出几个出众的,再教下一代人。这就形成了‘社群’和‘代际’——或者用传统一点的说法,就‘门派’和‘辈分’。”
“以李小龙先生为例吧。他并非只从叶问先生那里学习了咏春。他是从很多人那里学习了众多武术,然后再按照自己的风格重新排列组合。那些曾传授他技术的达人里,又有不少从他那里学习了技术,甚至拜入李小龙的门下,这就是一个社群的形成。只不过它发生在现代,又有一些资本主义的东西混入……” 陆轩宇叹了口气。回想起西雅图那有些陈旧的武馆,他心情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