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摆手说道:“姑娘你有事说事,动手动脚这,这算什么嘛。弄得身上怪痒的。”
看着牙婆敷衍地拒绝,阿精眉目舒展,粉面含春,笑眯眯说道:“大娘你先收下,收过了,我才敢说。”
牙婆一个劲儿地推辞,仍是不收。阿精加大筹码,说道:“姐姐莫非嫌少?”
牙婆从大娘变成了姐姐。未等牙婆答话,阿精急忙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子,也塞到牙婆手里,道:“这十两金子,一并奉纳。若姐姐再不收时,便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了。”
牙婆突然多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妹妹,一时间看起来像是大脑短路。她满脸堆笑,不再怎么推辞,却仍没有收下。阿精说道:“姐姐放心,我这钱来路正得很,我家老爷在平州城的寿仁堂,是最讲信誉的生意人,一打听就知道。”
小还丹在手,药店老板自然要给阿精几分颜色。司徒平暗中佩服阿精变通的能力。听闻此言,牙婆笑容满面的脸上,都找不到眼睛在何处。她说道:“姑娘你说道哪里去了,老身怎么平白无故取人钱财。”
一边说着一边收下银子和金子,问道:小姐有何吩咐?”阿精朝马车中看了一眼,又扫过奶娘,笑嘻嘻说道:“我家小姐从第一眼看着这位小娘子就觉得甚是投缘,想接她到平州城同住十天半个月,不知姐姐能否行个方便?”
牙婆面露惊讶,不可置信,仿佛生怕阿精把钱财要回一般,说道:“就这?老身又不是人贩子。腿长在小娘子自己身上,还要看她愿不愿意。”
奶娘默不作声,只是低下头,满脸通红。司徒平暗想,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认为奶娘之事,关联妖狐天劫。阿精热情朝奶娘说道:“大姐放心,我们的酬劳,是心月山庄的两倍,同样的工作时间。”
奶娘笑盈盈,脸色通红,问道:“不知道,姑娘雇我们这位小娘子过去,是做什么活计呢?”
甘莹莹突然掀开帘子,说道:“不过是想请这位小娘子陪我逛逛平州城,教教我女工。跟着本小姐,肯定比在心月山庄舒心。”
心月山庄这种风月场所,的确不是正经人家的小媳妇应该出现的地方。阿精和甘莹莹齐齐盯着奶娘。奶娘从驴子上下来,走到牙婆跟前,低声说道:“如果我信不过王婆,也不会出接这桩活儿。凡事但凭王婆做主。”
王婆嘿嘿一笑。片刻之后,牙婆调转小毛驴,向来路赶去。奶娘坐到了马车里。甘莹莹觉得既新奇又好玩,格格地笑了起来。欧阳巧石眼睛微微闭上,一副思索的样子,开口说道:“单从这慌乱找奶娘的架势看,什么事情能急成这样。”
明知故问,叫做设问。还能有什么事情?妖狐天劫后,十天之内,必须以人乳为食。未雨绸缪。阿精负责小还丹在药店销售之事,对这名利场上打滚的姐姐自然是信不过的。她说道:“这些牙婆可不简单,惯会走街串巷,保媒拉纤,买卖人口,见多识广。说不定红口白牙乱说,不可全信。”
欧阳巧石眯起的眼睛睁开了一点,转头看着远去的小毛驴上的牙婆,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她根本没有必要向我们撒谎。妖狐天劫良机难逢,万万不可错过。”
看欧阳巧石兴奋的架势,好像马上要去和天狐干一仗一样。如果能擒住妖狐,便可在妙一真人面前耀武扬威。司徒平心中浮现出妙一真人一抹轻蔑的表情。这一点轻蔑在欧阳巧石心中掀起的波澜还没有平息。司徒平此次前来,却并没有多少立功的心思。他急忙开口说道:“万一只是虚幻的烟雾,那岂不是打草惊蛇?毕竟好不容易才锁定妖狐位置。”
欧阳巧石眉头皱起,瞪了司徒平一眼,说道:“如果让妖狐顺利度过这次天劫,那才真正是仙林之耻,雪野之辱。”
司徒平瞬间觉得,自己马上要变成修真界的罪人了。齐弘毅说道:“机会不能错过,陷阱亦不可不防。不如先投石问路。”
投哪一块石头,问哪一条路呢?阿精捋一捋自己被风吹起的头发,一边收起手中的钱袋子,记好账,说道:“先断心月山庄奶娘。三日之后,如果妖狐真的遭遇天劫,无奶可饮,必会有所行动,我们再相机行事。”
甘莹莹突然从马车中钻出来,插嘴说道:“此言甚秒。仙家法宝,妙用无穷。随随便便一点道法就能收服这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
司徒平不安地问道:“腿长在奶娘自己身上,怎么能随便限制她们的行动自由呢?”
阿精急忙掀开帘子一看,刚才的少妇已经在车中酣然入睡。欧阳巧石凑上前来,皱眉说道:“我们修真,如何能对平民下手?以后万不可如此草率行事。绝不能扰乱黎民生活。”
修真之人,应当守护天下苍生。司徒平在司天台学到的。甘莹莹低下头,红了脸。阿精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大小姐也只是为了帮忙。”
她探头朝马车中看了一眼,说道:“况且此种黑甜咒,治疗失眠有奇效。”
齐弘毅说道:“帮忙自然是应该帮的,也要分方式方法。奶娘这件事,像刚才这般,用世俗的方法解决世俗的难题最好不过。”
阿精和欧阳巧石点点头,表示赞同。欧阳巧石环顾一周,说道:“既然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开始分头行动。”
阿精掌管财政大权,掂量手中的钱袋子,主动请缨,说道:“那我据守要路津,阻止奶娘前往心月山庄。”
甘莹莹点点头,期待地问道:“我该干点什么呢?”
欧阳巧石点将用兵,说道:“甘道友可在平州城陪奶娘,照顾她们。不要让她们生事,更不能让她们溜走。你是一道坚固的防线。”
甘莹莹拱手,满脸笑意,响亮地说道:“贫道领命!”
欧阳巧石转向司徒平,说道:“马车归你用,将花钱请来的奶娘毫发无损地送到平州城寿仁堂或者客栈。”
一直骑着小毛驴的司徒平被迫升级。他点点头,说道:“弟子领命。”
欧阳巧石看着齐弘毅,说道:“齐首席和我,助阿精一臂之力,还可抽空暗中监视心月山庄的一举一动。”
众人各就各位。不过小半天时间,阿精就聚拢来了十几个奶娘。司徒平在马车上观察这些出来讨生活的素人女子。她们年纪都不足二十岁,结婚刚过三五年,生得都还算白净,打扮虽然朴素但是整洁,衣服上有个把补丁。这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妇应该是把唯一一身外出的行头都捯饬上,几乎都是未语脸先红。原来天底下的老百姓,生活都是差不多的。离家五年的司徒平感到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思绪不禁变得纷乱起来。司徒平马不停蹄,不断往返在平州城客栈和阿精首席之间,划出了一道道疲惫的曲线。随着日头偏西,路上的奶娘逐渐变少。可是心月山庄出的价钱却一直在不断上涨,从十几两到几十两,后来甚至于上百两、数百两。水涨船高,牙婆们从中得到的好处也越来越多。银子的花销越来越多。司徒平眼看着马车上条件相当的客人变得越来越尊贵。他战战兢兢,连鞭打马的动作都变得温柔了。金乌西坠,明月东升,路上行人绝迹。司徒平驾着马车,停在阿精处,等待客人。欧阳巧石踏着月色前来,与阿精合计这半天时间的收成。只见他一脸严肃,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多亏阿精严防死守。弘毅监视那妖妇住处,心月山庄一滴奶也别想喝到。”
阿精将钱袋握在手中,语气复杂地说道:“这个自然,欧阳前辈放心。不知道…这次行动,副掌门给拨了多少经费?”
欧阳巧石笑呵呵地说道:“两万两,应该够了罢。”
阿精脸色变得沉重。她摇摇头说道:“今天就把探秘的预算花费一半了。”
可是妖狐天劫,要到三天后才能见分晓。这与司徒平私下中盘算的,差不多。雇佣价钱越来越高的奶娘、打发穿针引线的牙婆、为奶娘们寻找住处等色色加起来,该有上万两银子。听闻此言,欧阳巧石急忙接过阿精手中的账单,细细看起来。他一边翻着账单,皱眉问道:“奶娘的工钱,怎么这么高?”
阿精一五一十地说道:“心月山庄请不去奶娘,自然提高报酬。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怎么截胡呢。”
欧阳巧石点点头,说道:“照这情形,恐怕等到明天就不是几万两银子可以摆平的事情了。”
阿精脸上布满乌云,不得不表示赞同:“谁说不是呢。”
她断断续续诉说工作上的难题,道:“虽然小还丹没有什么成本,就算我们雪野派家大业大财源滚滚,必定不甘心在这些事情上投入巨资。等到兵返火石山,肯定免不了迎来普清散人一顿暴风骤雨,直说得人泪如雨下。”
欧阳巧石将账单还给阿精,说道:“无妨,钱没了,可以再赚。修真之人,本就应该摈弃物欲享受之心。将妖狐擒拿回去,一切都好说。”
万一擒拿不到的话,可就…欧阳巧石突然转头,看到坐在马车中的司徒平,问道:“客栈里情形如何?”
请神容易送神难。司徒平跳下马车,走上前来,回答道:“有点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