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抬头盯着缠绕在茧房外的长绳,做出一级戒备的架势。它全身白毛根根倒竖,喉咙中低声嘶吼,好像遭遇到天敌。神兽六识,极为灵敏,莫非这诡异的长绳会带来什么危险?受到挤压的司徒平不明就里。他开口低声问道:“金乌道友,可有什么异常,你莫非知道它的来历?…”话音未落,金乌小小的身体猛然跃起,隔着茧房朝外面长绳扑过去。随着金乌跳动,它的左前肢瞬间膨胀,变得大小与司徒平相当。只见虎爪从肉垫中脱颖而出,月色之下发出寒光。这尖锐的末端,几乎贴在司徒平脸上。司徒平一身冷汗。金乌硕大的前肢占据茧房中绝大部分空间,茧房随之而变,不再是葫芦形状。而外面的长绳,则缠绕在金乌前肢上。茧房空间被进一步挤压。司徒平难以想象,小小茧房居然能容得下这不成比例的白虎。金乌重量聚集在左前肢上,重心难以控制。金乌喵呜一声,左右摇摆,司徒平随着它重重摔到地上。他听到身下岩石传来一声沉闷又奇怪的响声。司徒平心中惊奇,被尘土覆盖的岩石下面似乎是空心的。其中别有洞天。金乌倒地后,仍然紧盯茧房外的长绳,神色颇为紧张。它的左爪开开合合,撕扯不已。茧房外的长绳仍旧松松散散地缠绕。金乌神色变得恼怒起来。这长绳究竟与神兽有何关系?竟惹得金乌如此躁动?金乌见难以撼动茧房外的长绳,怒吼一声,右前肢亦变大。它双管齐下,一边翻滚,一边朝长绳抓过去。司徒平随着茧房和金乌一同翻滚。他感觉自己几乎被挤成一张纸。茧房周围尘土飞扬。聊以自慰的是,这茧房弹性还算不错。它将变身后的金乌和司徒平、雪奴困在其中,网眼扩张。系在茧房上天衣无缝、浑然一体的长绳,终于被金乌的两只前爪驱逐而去。金乌随之平静下来。司徒平左右开弓,如蚯蚓一般蠕动,艰难地调整身体,给自己争取一片容身之地。司徒平看着金乌两只巨大的爪子,心生一计。他用尽全力,调整织成茧房的丝线位置,将其勾在金乌爪上。而后他来回拉扯,力图借助金乌利爪将其割断。与丝线摩擦没几下,金乌发出几声喵呜之声,似乎不堪其痛。下一刻,这前肢爪子的指甲,隐匿到厚厚的肉垫之中。丝线毫发未损。司徒平只好罢手。周围一片寂静,司徒平只好再度盘算脱身之法。丝线交错纵横,切割不断,道行无效。难以力敌,便只好智取。司徒平亲眼看着丝线织就成茧房,如能像拆解九连环一般,将茧房解构、还原成一堆丝线,那该有多好。司徒平思绪纷乱,并不能分辨出茧房是如何编织成的。他看着同困在茧房中的白虎,开口说道:“金乌道友,空间如此紧张。不如收回前爪,变成小猫咪,比较适合目前的形势。”
金乌发出一声喵呜叫声,抬头看着天空,似有一种无奈。朗月繁星,万里无云。不知从何处,落下一滴水。这水滴到茧房,湮灭在金乌前肢上。被束缚在茧房中的金乌发出一声痛苦的乱叫,这让司徒平心中顿感不安。下一刻,金乌双眼布满血丝,身体迅疾变大。随着金乌变身,茧房瞬间被撑开,网眼变大十几倍。司徒平看到现出原形的金乌身体抖动不止,脸上不断有眼泪流下来。它竭力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司徒平不禁忧虑地问道:“金乌道友…”话音未落,金乌猛然变小。接下来,金乌身体大大小小,没完没了。这一刻,一只硕大无朋的白虎脑袋眼睛红红的,口吐白沫,挤挤挨挨在司徒平旁边。下一刻,巨大的白虎躯体挤压司徒平,四只小的爪子宛如插在大南瓜上的牙签。金乌毫无规律地膨胀收缩,口中发出求救叫声。看起来,它从蝴蝶谷习得的缩骨之术,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司徒平成了被挤来挤去的泥巴,变换出不同的造型。他心中暗暗叫苦,当年女娲娘娘造人之际,也没有这么随意吧。司徒平腰酸背痛,看着忽大忽小的网眼,疲惫不已。更让他担忧的是,金乌求救的呼声,正逐渐变得微弱。这神兽不知是中毒还是中邪。必须尽快离开此处。最起码,要离开茧房。听着金乌哀鸣,看着茧房变化出奇怪的形状,司徒平病急乱投医,心中勾勒出一种脱身之法。无论如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司徒平下定决心。伴随一声微弱气息的惨叫,金乌一下子消停。只见它变成小猫咪,浑身瘫软如一堆泥巴,口吐白沫,神情委顿,垂在地上。司徒平急忙游动身体,上前抱起金乌。它软绵绵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道行。看起来,金乌多年修炼,在忽大忽小的变化中,尽皆耗散。不知这山巅有何阵法,缩骨之术,已被破去。司徒平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金乌,更加忧心如焚。他暗想,蝴蝶谷道统相继,烟火不绝,弦歌传唱,已数千年。灵兽缩骨之术更是蝴蝶谷驯养根基,历代掌门仙首,都对其有所发展。如今修炼多年的金乌道法失控,雪奴如何能独善其身?正疑惑间,旁边的雪奴轻轻叫一声,摇头晃脑,似是喝醉了。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惨叫,司徒平抱着金乌被高高挑起,离开地面。他全身刺痛,仿佛落入荆棘丛生的灌木。雪奴两只遒劲的长角,倏然变大,占据整个茧房。司徒平以一种奇怪的造型,镶嵌在角中。雪奴白色的眼睛此刻填满土黄色的烟雾。司徒平所料不差,两只神兽稍作休整,便衔接上。雪奴学成不久的缩骨之术,亦失去控制。场景更为可怖。司徒平心中暗自思索,金乌缩骨之功,定是高于雪奴。若是道行被破,失去控制缩骨之术的本领,亦应该先雪奴,再金乌。莫非掌控茧房的高手,有意为之,正暗中检视两只神兽之强弱?好在司徒平已经积累下些许浅薄的经验。他在膨胀和收缩之中挣扎,趁着雪奴身体大大小小变幻莫测的时机,艰难调整茧房孔眼的大小和位置。雪奴遒劲分叉的角,质地坚硬。它忽大忽小,一方面增大了司徒平的痛苦,另一方面,却也减少了调整孔眼的难度。司徒平像菜青虫一般蠕动,不断挣扎努力。他瞅准时机,零零碎碎,一点一点借助茧房扩张的孔眼,朝外面转移自己的肉身。只见司徒平一手怀抱金乌,头发蓬乱,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艰难移动。令人失望的是,这茧房,似乎只会随着灵兽身体变大或者缩小,才会显示出良好的延展性能。趁着雪奴变大瞬间,司徒平伸出茧房孔眼的手,随着雪奴变小,被丝线勒得生疼。他被卡住,进退不得。趁大小变换之际,如蛇蜕皮一般通过扩大的孔眼离开茧房的美好愿望,化为泡影。司徒平看着勒住自己手臂的网眼沿茧房延伸,陷入更深的焦虑中。不知金乌情况到底如何,雪奴正逐步恶化。伴随雪奴不受控制的挣扎,激起一阵恼人的尘土,四散开来。茧房里的司徒平咳嗽不止,眼睛不自觉流出泪来。他无奈地闭上眼睛。当眼前完全变成黑暗的那一刻,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司徒平黑沉沉的脑海。紧紧卡住手臂的茧房网眼在司徒平心中变得清晰起来。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对这茧房的编织之术并不陌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论见没见过,司徒平睁开眼睛,神驰物外,在浩瀚的夜空中描画茧房编织的结构奥妙。借着北斗七星作为参照,不知从心灵之中哪一个神秘的角落中,司徒平竟勾勒出一种茧房编织法。紧随其后的,便是求解之道。司徒平心中感叹,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上苍保佑,天无绝人之路!此刻,癫狂许久的雪奴正一点点耗尽道行。它像金乌一般,嘴角流下长长的涎水,眼睛翻白,昏迷过去。雪奴修为,应该已经释放出来。未等雪奴浑身瘫软,气息微弱的金乌艰难地睁开眼睛。它的眼中精光全失,如行尸走肉。司徒平心中涌起一阵怜爱。司徒平心中一惊。如果继续困在茧房之中,两只灵兽只怕会耗尽修为,殒命于此。可恨花思邪究竟去了哪里?司徒平无暇细细推演茧房编织来龙去脉。他用伸出茧房的手臂,艰难地找到系在栏杆上的两根丝线的端点。而后他借着月光,自端点开始,仓促踏上拆解之路。他愚公移山,手口并用,耳目随心,全神贯注。司徒平对茧房的无端猜测,误打误撞竟对了大半。他一边拆解,一边学习探究。越是学习,他便越觉得这茧房织就得太过精巧;越是探究,他便越觉得这织造之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莫非在松霞学宫修真典籍之中有过记载?抑或是曾在梦中相遇?司徒平无暇细想。因为看起来,茧房中的两只灵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