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沟通解决的。
次日,宁焰张扬的赤红色褪去,变成了深黑色,微微搭在额前,给人乖顺的假象。
实际上,当晚,宁执找宁焰谈了心。
他说:“记得你和我说过,这个发色是你和一个女孩子的开始。”
“她叫盛寒。”宁焰坐在沙发上,操纵着游戏手柄,一边补充。
“哦,”宁执点头,“是你和盛寒的开始。我其实也觉得,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宁焰扔下手柄,来了兴致。
“那和我说说,盛寒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宁执丢开一个抱枕,坐到他边上。
宁焰的食指在膝上点了几下,认真的回忆,从九月一号,热气直往人脸上扑的那天开始。
“她很扎马尾的样子很漂亮,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很可爱,只有我能发现,生气的时候更可爱。”宁焰眼里熠亮,唇角不自觉上扬。
宁执也跟着他笑,笑眯了眼,眼尾细纹微淡。
“还有啊,她学习很好,学习时很认真。身手也不错,干架时威风凛凛,和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也喜欢你吗?”宁执问。
这么一问,宁焰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碎一地的声音。
“迟早都会喜欢的。”他凝眉,鼓嘴,硬邦邦地说。
“那老爸来帮你分析一下,怎么让她更早喜欢上你。”宁执说道,“听家里钟点工阿姨说,你最近开始学习了,是因为盛寒吧?”
宁焰点头,继续听着。
“这点做得不错,盛寒是个学习好的女生,对学习好的男生会更有好感。”
宁执说着,目光停在他艳红的发色上,“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会对那种外貌上看起来,比较乖顺,像个好学生的男生更感兴趣?”
外貌乖顺的好学生?江渔那种?
斯文败类!宁焰在心底呸了一口。
不行不行,自己将来迟早是他妹夫,得学着对他改观。
再想想,盛寒确实对江渔笑过,就在开学那天,她送便当时,江渔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嘴角翘起,脸上挂着一个淡笑。
宁焰点头赞同,“有可能……”
“很有可能,你追她那么久,她还没喜欢上你,是你不够好吗?当然不是。”
决然的否定句,在自恋这方面,他们父子俩是有遗传的。
“是你的发色触碰到她的雷区了,我们就应该换一个形象,再试试。”
宁焰半信半疑。
“还有,你说想用发色纪念你们的开始,头发是会掉色的,干嘛不拍下来,或者记在心里,这才是最长久的纪念。”宁执接着说。
宁焰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听得认真,
“确实,这也是。”
“焰焰,重要的是,老爸今天不是说过嘛,你的发色对你来说,是真的很好看,但是不适合你所在的年纪和环境。”
宁执最后说:“你看你们班老贺,发际线都到后脑勺了,再掉真得秃了,咱还是给他省省心吧。”
说服宁焰之后,宁执走出房间时,脸上勾出一个老狐狸得逞的笑。
宁焰染回黑发那天,正是期中考试出成绩那天。
年级排名表上,宁焰的名字插在江渔和盛寒的中间。
他看着,顺眼许多,嘴角暗暗带笑。
乌叹呼天喊地,从地面蹦起,简直比自己得了年二还开心,
“焰哥,下次超了江渔那狗东西,我看他还怎么得意。”
宁焰摇头,笑得晃眼,嗓音深沉地说道:
“你懂什么。”
当天下午,放学后。
出校门口时,盛寒脸色古怪,蹙眉抿嘴,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她一路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还是在那个深巷,她又被拦了下来。
不过,为首的却是宁焰。
他朱唇皓齿,白肤墨发,左手拿着粉白相间的花束,是粉玫瑰和白色的满天星。
脊背如挺拔的白杨,靠在厚重的墙上,右脚抵着墙面,双手抱在胸前。
姿势十分做作。
旁边是乌叹、伍峰、邢靖远三个。
盛寒感觉到体内温热涌流流出,带着一股抽痛,她皱眉咬牙忍受着。
对那四人视而不见,低头快步走过。
宁焰挡在她身前,遮拦住巷口洒进的一方余晖,她身上是他的影子。
他递出花束,话像哽在喉头,
“盛寒、盛寒、我……”
白皙的脸上带着薄红,晕到了耳后根。
乌叹他们三人起哄,“焰哥别怂,大胆地说出来!”
宁焰忿忿瞪他们一眼,早知道就不带他们来了,肯定是因为人多,他才紧张的。
怎么回事,呼出的气都是一抖一抖的。
别紧张别紧张。
盛寒顾不上太多,她咬牙忍住腹部钝痛,没管吱唔着的宁焰,急着掠过他离开这里。
眼看她要走,宁焰情急之下,右手稍带了劲,把她给壁咚在了墙上,手肘弯曲,手掌撑在墙壁上,拦下她的去路。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堵在喉咙的石块没了。
这句话像是三月梧桐的嫩芽,是轻柔的,又像是十一月枫树的红叶,是热烈的。
盛寒明显感觉后背、连同裙摆,都紧贴在了墙壁上,她心里急的打转,根本没法思索他说了句什么,拂开他的右手,咬牙说了句,
“你走开。”
挣脱他的桎梏,要走,却被他又挡下去路。
这时,腹部又是一阵隐隐作痛,像是被谁打了一拳,急狠了,一下子,眼角就有些莹莹闪闪。八壹中文網
“裙子,血……”
伍峰指着她深灰色的百褶裙,呆愣愣地说着。
上面有一块硬币大小的血渍。
长巷时不时有人来往,穿着湛中的校服,目光带着打量。
这三个字直接打开了盛寒的泪腺,眼泪跟豆子似的簌簌落下。
她刚出校门就察觉不对劲,一个劲往家赶,半路却被宁焰拦下,还被他们这群人直言指出。
越想越委屈,推开宁焰,边走边无声地抹泪。
宁焰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目光移到她的百褶裙上,联想她隐忍着痛楚的脸色,瞬间反应过来。
伍峰正被邢靖远臭骂,
“你是不是蠢!不知道暗示吗!人家是女孩子,面皮薄。”
“我就是脑子抽了,一下子懵了,还以为盛寒伤着了,我这才……”伍峰后悔莫及。
“你就是猪!”乌叹给了他一下。
三个人你言我语,差点吵起来。
宁焰甩他们一记刀子,朝盛寒追去。
一回头,他们三个还猥琐地跟在后面。
挥手驱赶,这三个八卦精,
“死远点,都给老子回去,别再跟来搅和了!”
他们三个踯躅不前,想跟着,亲眼瞧见宁焰牵手盛寒,又怕被骂,只好十分不舍地往另一头渐渐走远了。
初秋了,湛中的校服配外套了。
是深黑色的西装制服,宽松的校园风。
宁焰一手拿花,边跑边脱小西装外套,刚好跑到盛寒身边时,他刚好脱下。
递给她,“系上吧。”
“不用了。”盛寒哭得眼睛红红的。
但她哭就是眼泪直掉,哭声闷在心里。
宁焰心揪了一下。
把花往她怀里一塞,左腿膝盖弯曲,整个人半蹲着,把外套搭在她身后,袖子系在腰前。
“别哭了。”
倾尽了所有的柔意,把狂悖都敛藏着。
盛寒脾气冷倔,就让她哭一阵就好了。
偏偏宁焰还用袖子帮她擦眼泪,动作生疏,但很轻柔。
林玲都没这么对过她。
她压制的哭声一下子溃不成军。
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你、你……怎么哭得……”
宁焰慌了神,在原地转了个圈,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是我错了,不该拦下你,不该让伍峰那个多嘴的过来。”
他擦眼泪的袖子都湿了,可还是停不下来。
抽噎声从她嘴里发出,带着颤音。
宁焰眉毛都快拧出个结。
情急之下,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所有委屈的哭声。
他松了口气,好了好了,终于不哭了。
下一瞬,掌心连接指腹的地方,传来一阵被咬的痛意,
“嘶——”他倒吸口气,哭笑不得。
盛寒泄愤地咬了他一口,微红的眼里是执着的火苗,咬完了,哭声也止住了。
夜间,盛寒房间。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姿势换了又换。
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下午的情形。
宁焰送她到了楼下,没再提别的,让她多休息,别喝凉水,喝点姜茶会好些。
越想越睡不着,那些话,像是在脑海里生了根,怎么都驱赶不走。
打开灯,书桌的花瓶里还插着粉白相间的花束,阳台上,晒着一件男生的校服外套。
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晚上失眠的下场,就是早上起不来。
七点二十的早读,她迟到了。
她是赶在第一节课开始之际,踩着铃声到的。
经昨天的事后,伍峰觉得自己多嘴,一个上午都不好意思跟盛寒说话。盛寒察觉,主动开了话头,两人又和往常一样了。
食堂吃饭时,依旧是老位置。
盛寒打好了两人的饭菜,自己先吃着。
江渔来得很晚。
衬衫扣子松了两颗,额前发丝微微凌乱,脸色也不太好看。
“哥,你怎么来的这么晚?饭都凉了。”盛寒问他。
“处理了些事情。”江渔扶了下眼镜,边说道。
接下来几天,宁焰的嘴角带着伤,颧骨也有些淤青。
他照旧肆意风发,对脸上的伤毫无所谓,盛寒瞥见,几下欲张嘴询问,终究还是低下头,将话咽了回去。
直到在卫生间听到一些闲话,盛寒才明白其中缘由。
“思思,你说啊,真是看不出来,盛寒居然是个绿茶婊。”隔臂坑位传来道女声,声音很细很耳熟,是同班的许皎皎。
盛寒没有听八卦的习惯,但话题者是自己,她欲推门出去的手收回。
那个思思,应该就是三班的常静思。
常静思就是江渔和宁焰结下梁子的原因之一。
“就是,和江渔在食堂吃饭,又吊着宁焰,真是婊得很。”对面坑位在冲水,同时边说话。
盛寒和江渔是名义上兄妹的关系,除了宁焰,没同学知晓。
江渔是懒得解释,盛寒则是不关心。
“听五班的说,前几天路过学校附近的巷子,见宁焰拦下盛寒,盛寒还哭了呢,后来,江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还暗地里揍了宁焰几拳。”许皎皎说。
“什么?江渔能动得了宁焰?”常静思语调拔高,有些震惊。
“我也纳闷呢,宁焰平时也没少打架,江渔看起来斯文内敛的样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宁焰?”
常静思:“还不是怪盛寒,没事哭哭啼啼的,装什么装。”
盛寒出去时,她们俩正在洗手。
目光停在常静思的腰间,再掠过校服裙下的双腿。
腿长腰细。
两人见她竟然从里面出来,脸上顿时有些难看,略显僵硬地强撑着,拿鼻孔瞪了下盛寒,扭头走了。
再后来,宁焰脸上的淤青逐渐消散。
但盛寒每回见了,都有着隐隐约约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