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歌蹙着眉，没有立即说话。她并不是很相信这套说辞。那一晚封烨浑身的冷汗和颤抖的身子，她记忆犹新。“唉。”
程越知道自家外甥女不信，摇摇头：“你进来，我单独跟你说。”
苏雨歌毫不犹豫地往里头走。封烨一把牵住她的手，眸底泛着担忧。“行了，一点小问题而已，别在我这上演什么情深深，为我这个大龄单身人士考虑一下行不行？”
程越靠在桌子前，修长的手指按着眉心，无奈道。“别太担心，我……”封烨斟酌着开口：“我之前想的太多了，才会给自己压力，我现在已经在学着消化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
封烨越是这么说，苏雨歌心里就越担心。进了办公室，苏雨歌忙不迭地关上门，张口就问：“小舅舅，到底怎么回事？”
“让我先喝口水行不行？”
程越端起桌上的老式瓷盏，里头的茶叶泡的不用喝，只看颜色就能感觉到苦味。他连着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一口水都没喝，这会早就口干舌燥了。苏雨歌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看着程越将瓷盏中的水喝了个干净。程越放下瓷盏，转过身就对上了自家外甥女求知若渴的眼神，不由失笑道：“真的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你小舅舅，好不好？”
道理谁都懂，但情绪就是难以控制住。“其实，就是有点焦虑症，他这些年压力太大了。”
程越终于坐了下来，将面前的诊断病例丢给苏雨歌。“焦虑？”
苏雨歌诧异地打开病例，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重度焦虑伴躯体化和强迫症状。苏雨歌抬起头，眼睛都是红红的：“这是小问题？”
怎么看都不是小问题！“你先别激动，听我跟你慢慢说。”
程越工作的时候声音很柔和坚定，听在耳朵里让人莫名地就安定了下来。“其实现代社会，节奏这么快，工作和学习压力那么大，很多人都有一些心理问题，只不过是严重和轻微的区别。轻微的一些倾向性病症，通过自我调节、心理疏导就能调整过来。”
程越拿过病例翻了翻，道：“像封烨这种，已经有明显的躯体化症状，就必须要进行药物干涉了。”
“确实，封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但我为什么要说小问题呢？因为有你在。”
程越指了指她。苏雨歌愣了一下：“我？”
程越点点头：“心理疾病治疗的难点就在于，它不像普通的病症，可以对症下药。情绪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医生开药，也只是能通过药物不断强化你身体的机能，并不能打开你心里的结。我的很多病人，其实病情算不上严重，但迟迟不能痊愈，极大部分是因为周围的环境。”
苏雨歌听的特别的认真。“工作环境，生活环境，每天面对的人，家人、朋友、爱人……”程越笑的很讽刺：“说出来很可笑的是，大部分有心理疾病的人，症结都来源于他亲近的人，来源于他的家人和爱人。”
苏雨歌一怔：“所以，封烨他……”“是。”
程越给了肯定的答复：“你跟封烨青梅竹马长大，应该了解他的成长轨迹。他是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父亲弃他，爷爷利用他，他虽然小，但心里很清楚。众人只看到封家长孙、封氏集团总裁的辉煌，但在封烨眼里，他是一个可以随时被取代掉的人。只要有比他更好的继承人出现，他就会一无所有。所以他只能努力往前。还有你……”矛头骤然对准自己，苏雨歌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程越耸耸肩：“不用我多说了吧？你瞧瞧你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别说封烨本来心理状态就岌岌可危了，就算是个健康人，也受不住喜欢的女孩这么作践自己吧？”
苏雨歌沉默地低下头。果然和她有关。知道自家外甥女是认识到错误了，程越也只是点到即止：“你如今也悔改了，也重视他的心理情况，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那，小舅舅，我要怎么做？”
被程越一通说，苏雨歌现在只想尽快弥补。“封烨的内心还是很强大的，他一直在自我排解。他父亲的态度他早就不在乎了，封老爷子年迈，思想变了，封烨也看在眼里，现在就只有你……封烨的症结在于，怕你离开他，他感受不到你对他的感情。”
苏雨歌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你问我我问谁啊？”
程越翻了个白眼：“你俩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小宝也大了，平时相处的时候就不要那么害羞了嘛，没事多表达，一定记住要坦诚，不要有所隐瞒，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嘛。”
苏雨歌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
“也别让他有太大的压力，他工作起来六亲不认，你就要多关心关心他，带他出去散散心什么的，让他高兴高兴。”
“好。”
“其他的呢，就是我的工作范畴了。他现在还是得吃药，先调整一段时间，再具体看看。”
“我知道了，小舅舅。”
程越见她浑身紧绷的样子，叹气道：“你别太紧张了，封烨心思比较敏锐，你这样的态度反而会增加他的压力。”
苏雨歌不知所措：“那我要怎么办？”
“你就当没这回事，以前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在以前的基础上，多表达，对他好点就行。”
程越站起来，走到苏雨歌身后，给她揉了揉后颈：“来，深呼吸，放松，放松，吐气。”
苏雨歌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确实是神清气爽了一些。“行了，这一上午的时间都贡献给你们夫妻俩了，都没有搞到摸鱼，亏大了。”
程越呼噜了一把头发，鸡窝头虽迟但到。苏雨歌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的公司，你还摸鱼？”
程越仿佛看傻子一样看她：“上班不摸鱼，思想有问题。行了，赶紧出去，外头有人要等急了。”
果然，苏雨歌才拉开门，就对上了封烨的俊脸：“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