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密谋一九三七年秋，日军对饮龙垟发起了第一次轰炸。宋官镇被炸成废墟，死亡252人。但饮龙垟的人口并没有减少，那天夜里，日军飞机向吴家湾空降了312名军人。天还没有亮，就占领了整个吴家湾，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刚收割过的稻田里，清澈的月光照耀着人们，一览无余。加上那个六个外乡人，共有318名日本军人。他们端着枪，架着炮，分派到3个驻点，村头、村尾各一个，徐天海家成为了他们的临时总部。六个外乡人还是这样彬彬有礼，最有礼的是最年长的那位，他们都叫他中村君。他喜欢穿藏青色和服，白色腰带整齐地束缚着，脚上穿着纯白色的袜子，踩着一双木屐。大概是好久没有穿这样的衣服了，像是情人见面一样，穿着舒适温暖。他坐在临时搭好的长条木桌的北边，木桌很长很长，摆放在徐天海家的中庭，成了日军各种重要会议的会议桌。“我们杀了太多的人，我们应该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难过！从船只失事，漂流到这里，我们杀了两个人；从漂流瓶事件泄密，我们又杀了两个人，而且就在这里；现在我们又炸毁了一座古老的城镇，朝着人多的地方扔炸弹，死伤几百人。这些死了的人，没有伤害到我们一根毫毛，他们友好，善良，和和气气，……。”

“支那猪，东亚病夫，劣等民族，有什么好难过的？”

“虽然民族有不同的等级，但每个等级的存在都是必要的。处在金字塔顶端的民族，也需要踏实的基础来支撑。”

“是，中村君！”

“我们只有三百多人。虽然有枪有炮，但枪炮总会耗光的。而整个饮龙垟有三万五万人，我们怎么去应对他们？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共同的敌人，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团结在一起。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利好。然而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我们，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阻止他们的团结。用各种办法！”

“是，中村君，请指示!”“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有枪有炮，让他们见识一下厉害，这才是真正的威慑力。”

一个年轻军官端着枪，瞄着院墙上的一只鸡。“向井君，请放下你的枪再说话。”

“我们把各个村庄重要家庭的重要人物请到这里来，与我们共商共谋，实行共管共荣。”

“上野君，你的意思是？”

“中村君，识时务者，共管共荣；不识时务者，留下来逐个教育。”

“上野君，你对中国历史的研究很透彻啊。国家换代，民族更替，都需要上一个朝代、上一个民族有声望的人参与管理。他们有学识智慧，有管理经验，能影响人，能笼络人。至于教育的事，还是下一步再说。”

“中村君，我们可以采取分区自治。饮龙垟以宋官镇为中心，共三十来个村庄，每个村庄以河道为界，自然形成。村庄之间架桥相通，只要把守住桥，就可分区自治。村庄之间失去了联系，就不怕他们串通起来。”

“川岛君，你的观察很仔细，很有想法。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三十个村庄，一个村庄有多少座桥，你再去调查一下。如果一个村庄有五座桥，我怕我们的人手会不够用。人手一分散了，单兵作战，很是危险。”

“我们把村中有声望家庭的重要人物集中在吴家湾，然后再请他们家的青壮年参与管理。一是增加管理力量，二是让村中人有所顾忌。”

“很好，川岛君。再去调研，再细化。”

“是，中村君。”

“各个村庄总有一些流氓地痞，他们在饮龙垟这个和善之地很难生存。我们要给他们一个生存的机会，让这些原本处于底层社会的人一个翻身的机会，达到人人共荣。”

一个腰佩武士刀满脸胡茬的中年人，却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大矢君，你的想法可以有，但慢慢来。”

“中村君，天皇陛下派我们来不是善养他们的，他们不够格。我们要速战速决，为天皇打下更多的江山。”

“大矢君，莫激动。速战速决之后我们怎么办？我们能速离速撤吗？如果不撤离，我们还得跟这些人共存共荣；如果撤离了，那即使我们来过，也是沙滩上的脚印，无迹可寻。”

“那你说怎么办？中村君。”

“我也没有想好什么办法，所以请各位来共商大事。我觉得上野君和川岛君的办法可行，可以完善执行。最终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激起更大的民愤。目前被皇军炸死炸伤几百人，大多是宋官镇人，旁边村庄几乎没有伤亡人员，他们内心的恐惧远远大过仇恨。所以，我们要安抚他们的恐惧，不能激起他们的仇恨。目前最要紧的，是派人去宋官镇，找到主事的人，向他们道歉，真诚地表达我们歉意，说明我们不是故意的，是误伤。什么样的要求，都要考虑；什么样的赔偿，都要满足。帮助他们重建房子，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中壮年有事可干。大家都明白了吗？”

“是，中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