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元青突然开口了：“你的据点不安全，还是去林家吧。”
他谁都不敢看，有些讪讪地低着头，凑到了林清秋身边，看着她身上缠绕着的绷带和血迹，突然就红了眼眶。
“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搞出来这些事，也不会连累你和瑾汐受伤。”
在看到林清秋不顾自己的安危，去给顾瑾汐挡刀的时候，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震撼，可以和三观都被洗礼了。
所有的林家人，尤其是他这种未来的家主，都被培养成了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在几十年前，林清秋因为和他们的观念不合，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再没有回去过，他当时的情绪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愤怒掺杂着不解。
但现在来看，似乎是他做错了。
林元青的眼泪要坠未坠，林清秋却收起了意外的表情，很是有些嫌弃地把他推开到一边。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气人点，我看着才习惯。”
“行了，你们也别推脱了，霆肆再怎么厉害，毕竟不是北国人，现在来看，还是林家最安全。”
由她做主，其余的人也没什么意义，再一次去了林家，顾瑾汐的感受却和之前几次截然不同，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战霆肆手牵手。
“怎么了？”
战霆肆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握的她更紧了一些。
“就是有点害怕，毕竟之前每次来林家，都要和你分开。”
走在最前面的林元青听到了她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愧疚地将头低的更甚。
到达林家后的第一件事，顾瑾汐就让人准备好了一间简略点的手术室，将林清秋身上的绷带解开了，重新给她缝合好了伤口。
没想到杜成亮就紧紧守在门外，顾瑾汐猛不防打开门，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却只是匆忙站稳，眼底的光亮的惊人。
“林小姐她怎么样了？”
不等她开口，杜成亮又匆匆忙忙地闯了进去，恰好看到一旁的托盘上，盛放着的染着血的纱布。
林清秋刚想说话，就被他那瞬间红了的眼眶堵了回去，被这一出“猛男落泪”吓得手足无措。
“怎么了这是？”
“林小姐。”杜成亮哽咽着开口，这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和他高大的像座小山似的身材极为不匹配，看着有些好笑。
“如果，如果你不行了的话，记得带上我，千万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傻子都看的出他的情意。
林元青刚好来探望，一进门就听到林清秋“不行了”，同样被吓出了眼泪，只是还没来得及哭，就被杜成亮的豪言壮语吓了回去。
林清秋自己表情也十分的复杂：“我比你大了有十岁，和我一起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不在乎。”
杜成亮涨红着脸，急匆匆回答：“只要林小姐带着我一起，我怎么样都行！”
“傻子。”
林清秋抿了抿唇，却又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目光也极为温柔。
本该是含情脉脉的场景，却因为这一双双通红的眼圈，看起来像极了生离死别。
顾瑾汐看不下去了，出面解释道：“你们别想太多，姑姑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并没有伤到内脏，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
离开时，她还不忘把林元青也一起带走。
两人站了一会，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她淡淡道：“我先去看看郁述白。”
“哦，哦好。”
林元青答的有几分受宠若惊。
……
和顾瑾汐的猜测相同，郁述白的状态果然有些不对劲，还好她来的及时，正好撞上了郁述白想要自杀的场面。
他曾经是个多么骄傲自矜的人，现在就有多绝望。并不是因为损失了什么名誉和地位，而是他的信仰破灭掉了。
顾瑾汐直接打掉了郁述白手里的刀，皱眉沉声道：“你别做傻事，我印象里的郁述白，可不是个这么懦弱的人。”
“你印象里的郁述白？”
他听的好笑，表情掺杂了几分颓然，但更多的是深切的绝望。
“我自己都记不清我是什么样子的了，你印象里的我，是真正的我吗。”
顾瑾汐有些无言以对，又用力摇了摇头，只是抓着他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开。
“不要伤害自己，我知道你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但伤害那些人，不是你的本心啊。”
虽然眼底的晦暗并没有褪去，郁述白却还是怕伤到她，挣脱开她的手，把刀丢在了一旁。
也许是不想在心悦的人面前丢脸，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摆，腰身挺直了些，勉强恢复了几分往日里的姿态。
“你不该来见我的。”他语气平直地没有丝毫起伏。
“战霆肆他该拦着你，既然你已经有孩子了，他就不该让你参与到这些危险的事里。”
郁述白看起来冰冷的拒人千里之外，只是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不断收紧，顾瑾汐看着他，直接被气笑了。
“我可以不来，可以不管你，那然后呢，眼睁睁看着你自杀，然后自责愧疚一辈子吗？”
“你……会因为我难过？”
“当然，你帮了我那么多。”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说什么难听的话，也许会刺激到他本就脆弱的心，时至今日，顾瑾汐也不介意和他剖白自己的内心。
“我是真的打心眼里感激你对我的照顾，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或者亲人。”
“是啊。”
郁述白喃喃道：“可是一切都被我自己毁掉了。”
是他自己自持着所谓的能力和身份，高高在上的不愿意低头去看看身边的人和事，以至于被蒙蔽了双眼，一步错，步步错。
顾瑾汐在他对面坐下，平视着他的眼睛：“这世上有几个圣人，又有谁能够做到永远正确。”
“犯错没什么好怕的，现在还不晚，还有机会来挽回改正这一切，最起码，你可以避免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于此。”
郁述白并不是全然无辜，其余的几个负责人就更加可恶，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人的感情，甚至生命，来做成自己通往权利的踏脚石。
不仅仅是为了她的仇恨，还为了那些无辜丧生的人，为了李星乔和他的家人，言冥都必须死。
顾瑾汐坦然而真诚：“郁述白，想要击垮言冥，必须有你的帮助。”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笑道：“你得好好活着，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好看的干爹，肚子里这几个小家伙，一定会很开心吧。”
面前的人不知离开了多久，甚至椅子上的余温也彻底消失，才传来一声轻微的似乎叹息般的声音。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