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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废物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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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长臂国也是有宵禁的,但焦仁与陆家父子一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晚上走。商定之后陆大人便去弄清了巡夜人的作息规律,然后根据这制定了相应的出逃路线。只是这路线定下来之后,他们发现到了城门口时,离开城门还有一段时间,陆大人担心他父亲在城墙根下等会有危险,便想找一个地方让他暂时躲一躲。只是找房子这事他不好自己出面,便委托焦仁代办。焦仁受命在出逃路线上踅了一回,相中了一幢单宅独院的房子,房子外面还有高高的院墙。那房东见她是个外国人便狮子大开口,说要租便是一年,且一定要先交三个月的租金。陆大人得知钱多便有些舍不得,无奈陆老太爷一口答应,他在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后也只能同意。于是三人又将出逃的路线及时间都做了一些调整,然后便着手实施这项计划了。陆老太爷于是生起了病,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传染病,不几天便因医治无效`一命乌呼’了。到了出殡这日的前一夜,焦仁按照之前的约定准时来到陆府后院的街道上等着。时间不大就见后院的门一声轻响微微开启,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焦仁远远看见认出是陆大人,忙迎了上来低声问道:“怎么样,没有人怀疑吧?”

陆大人亦低声说道:“暂时还没有。你这呢,路上没被人发现吧?”

焦仁摇了摇头,随后就问道:“人呢,来了吗?”

陆大人点点头,向街道两边溜了一眼,见黑灯瞎火的,一丝灯光也没有,便回身轻击两掌。掌声甫歇就见一高一矮两个仆役打扮的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焦仁认出那矮胖身材的便是陆老太爷,另一个则是派去伺候他的贾顺。待二人走至面前,焦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领了二人便走。这里陆大人见他们走了,忙将院门关了,自去料理明天要做的一应事情。这且不提。且说焦仁带着二人曲曲折折地绕道而行,一个时辰之后便来到了“中转站”。她开了门将二人领进屋子,安排下房间让他们休息,可是他二人哪里睡的着,于是三个人便坐等事先约好的马车前来。丑时末,一辆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了院子外面。焦仁见车子来了,忙让车夫将车子赶到院子里来,说有东西要搬上车。那人只得遵命将车子赶进院子,停靠在门口的台阶前。焦仁便装模作样的将几包细软往车上搬。陆老太爷此时早换了一身商贾的衣服站在门内偷窥,见院外无人忙上了车。焦仁搬完东西便也上了车。贾顺等他们出了院子走远了,方从屋里出来将门锁了,然后也往城门口来,只不做一路的人。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恰值城门打开,城内的人鱼贯而出,焦仁等便也跟着人流往外走。到他们时,把门的士兵拦住了马车,挑开帘子向里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外国人,不免多看了几眼。焦仁吓得心咚咚直跳,以为他瞧出了什么。那士兵正要动问,忽见车里还坐着一个本地人,面皮白白净净的,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心下便想:“他是怎么认识她的?”

便不问焦仁而问他了。“你是做生意的?这是到哪里去?”

陆老太爷忙指着焦仁陪笑道:“老朽听这位姑娘说她有一些珠宝首饰要卖,这是跟她去看货呢。”

焦仁忙点点头说是,还指着包裹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那士兵听说是做生意的,顿生羡慕之心,遂一边摸着车上的包裹一边搭讪道:“做生意很赚钱的呀。你这几包是什么呢?拿到你们那里一定能卖不少钱吧?”

焦仁忙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赚几个辛苦钱。”

士兵道:“吓,我还不知道你们,做生意的谁不是对半赚。你这里面的是兽皮绸缎吧?像这种东西利润更是高的吓人。”

说着便问她要“过所”瞧。焦仁忙掏出来给他看。他看了看便还给了她。随后又要陆老太爷的腰牌。陆老太爷忙将事先准备好的腰牌递了上去。他接过看了一看,仍没瞧出是假的。可他并不因此而放行,而是不停地捏着细软,还向二人悄悄地伸出几根手指。二人知其意,忙都取了钱给他,他这才放行。随后贾顺也出了城。出了城,到了十里长亭,车夫见路边有一个四海客栈,便忙将车停了,说地方到了。原来陆、焦二人考虑到若是让寿幺同走恐有差池,便化整为零命她先一天到此等着。当下两处会做一处,焦仁便先打发了马车,然后又重去雇了一辆大车来,让陆老太爷、寿幺、贾顺上了车一道赶路,她自己则留在了四海客栈,等明天城门口换过了岗哨再进城。这且不提。且说陆大人在办完丧事之后,于一次早朝中向皇上提到了焦仁,说她有宝物进献。皇上见有人送他东西自然高兴,忙接见了她。焦仁进入大殿拜舞毕便献上了无忧树及天衣,并又献了一百颗宾珠。皇上得知无忧树的神奇之后欢喜无限,又见宾珠一个个晶莹剔透,更喜的无可无不可,直问她要什么赏赐。焦仁便道:“我不求陛下任何赏赐,只求陛下能够废除贵国的第一法规。”

皇上诧异道:“你为什么提这个要求呢?”

焦仁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听说贵国的这条法律之后心实不忍,所以特来向陛下进献这无忧树,以增加贵国之粮食,这样陛下便能毫不犹豫的废除第一法了。”

“姑娘乃外邦人氏,即便长寿如我等,亦可不受朕这里的这一条法律规定,所以姑娘还是不要管这事了吧。”

“陛下何出此言?山川虽异域,日月则同天啊。”

“朕这里的粮食还不是很够啊,所以这事还得缓一缓。”

“陛下,我一路走来也经过了一些国家,那里的人们也并非个个都丰衣足食,也有不少缺粮食的地方,可他们那里却没有像贵国这样的规定。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规定太惨无人道了。所以还请陛下以人的生命为重,废除这条法律。要说粮食不够,我这不是送无忧树来了吗?”

“这是祖宗之法,岂能说废就废?”

“陛下刚才说粮食不够,这事还得缓上一缓,这意思就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章制度也是可以修改,甚至可以废除的,为何这会子又说不能废除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皇上被问,顿时哑口无言。焦仁见状便又说道:“陛下,既然是可以废除的,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废除呢?这样,天下的老人也会感激陛下的恩德的。”

皇上只不想答应,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话来反对,脸上便有了一丝尴尬之色。兵部尚书梁大人见状忙道:“我们国家崇尚的就是丛林法则、狼性文化,这也是我国的立国之本。在此国策下,我们才能从荒山野岭的弹丸之地走出来,发展成为如今拥有千里沃野的泱泱大国。如此,怎能以妇人之仁,让那些老弱病残拖垮我们的国家。”

“得民心者得天下,贵国这样做会失掉民心的。”

“失掉的也不过是一些无用之人的人心罢了。”

梁大人不以为意地说。“贵国以武治国我不敢妄议,但俗话说:`强中自有强中手’,若贵国遇到了更为强劲的对手怎么办?又有人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贵国一旦处于不利地位,难道不怕墙倒众人推?”

“我们永远都是不可战胜的。”

梁大人挥舞着长长的手臂嚷道。焦仁见他如此狂妄便也只能听之任之,遂扭过头来对皇上说道:“陛下,海中之鲸以年老者为尊,陆上之象亦以年老者为首,这说明年长者并不是一无是处。人乃万物之灵,无论在知识、阅历、经验上都远非动物所能企及,而年老者在这些方面又远甚于年轻人。是以,陛下还是应该网开一面,不要处死老人为宜。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用到这些老人呢。”

“朕只看到了这些老人在浪费粮食。”

“有了无忧树,粮食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这只有两株,能解决什么!”

焦仁便立刻想到了另外六株,正要说,忽又想若皇上仍嫌少呢?再说,若是陆大人见我送给了别人,唯独他没有,岂不要不痛快?因此,倒不如不说的好。想着便道:“虽说只有两株,但这树极易繁殖,要不几年便会长成一大片的。再说了,贵国又不是一点粮食也没有,要等着这树救命。”

“你要知道,朕这命令一下,立刻便会多出千万张嘴来,这到时候没有吃的了岂不要出事。”

“陛下,这些人都是你的子民啊,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你难道能看着他们死于非命而无动于衷吗?”

“上天倘若真有好生之德那就应该给朕这里足够多的粮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上天不是假我之手送无忧树来了吗?”

“那就应该多送些来!”

焦仁见拿树说服不了皇上,只得调转方向,便又说道:“陛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贵国这样,不怕老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怎么,有人想造反吗?”

“暂时还没有,但难保以后也没有。陛下请想,他们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那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皇上沉默了。“糟朽之人能有何作为。”

梁大人年轻气盛,离死期又远,见皇上不说话,忙插话道。“大人此言差矣,千里长堤还毁于蚁穴呢。”

陆大人此时唯愿皇上立即答应焦仁的要求,这样,他的父亲也可以少跑一些路、少受一些罪了,他见双方僵持不下忙插进话来说道:“陛下,臣听闻望江州松江县境内的怒江在几个月前曾断流过一次,当时就有童谣说:`江水断,天下乱。’又有人说这是老天爷在向我们示警,让我们赶紧废除第一法呢。说如果不然,更大的灾难就在后面。陛下,焦姑娘恰在这时给我们送来了无忧树,怕不是上天怜我疾苦,特遣她送来?若我们再不顺应天意,到时后悔可就晚了。”

不等皇上说话,梁大人便道:“陆大人,你这是在妖言惑众,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报应之说。退一万步说,即便有,那我们国家也不可能有如今之强盛才是。”

“那你说,那江水为何好好地断流了?”

“真有这事?”

皇上插话道。“怎么,陛下难道不知道?”

陆大人大感意外,说道,“这事,李大人应该早告诉陛下了呀,难道他没有说?我听说后来江水忽至还淹死了不少人呢。”

“李爱卿?”

皇上转头问道。李大人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虽然早已接到地方上的奏报,可他这个时候还是说:“陛下,哪有这样的事。这一定是以讹传讹,陆大人当了真。陛下请想,那么大的一条江,江水又那么急,怎么可能忽然之间一江的水就不见了?说这事的人一定别有用心。他们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陛下,对这样的人,陛下一定要严惩。”

焦仁没有想到那天为救寿幺却让更多的人死于非命,这时知道,虽然好生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当下,她见李大人不肯承认,便忙说道:“陛下,我就是从松江县那边过来的,那里的江水确实断流过。”

这时陆大人便生了气,质问李大人道:“李大人,这天灾人祸地方上不可能不报,你竟然隐瞒不报是何居心?”

李大人见他针对自己,便也不悦,针尖对麦芒道:“陛下,委实没有这事。若有,地方上一定会告诉我的。陛下,陆大人和焦姑娘在这一唱一和,这是他们早有预谋的。陆大人他、他、他一心想废除第一法规,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十年前他不就向陛下提到过这事吗?如今他旧事重提又担心陛下不准,便找了这么一个外国人作托,说献什么无忧树,他以为这样陛下便不好再拿粮食说事了。他又担心仅此还不足以说服陛下,便又四处散布谣言,说什么怒江断流,想以此要挟陛下,使陛下就范。我们姑且不论这怒江断不断流,便是这无忧树,谁又见过?这一年四季皆可开花结果的树,谁又见过?他们若是拿一棵不知名的野树来糊弄陛下,又有谁知道?”

皇上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焦仁见他如此急智却也不得不佩服,当下只能说道:“这树确实是真的,我绝不敢欺骗陛下。”

“那你怎么证明呢?”

“这天衣不能证明吗?”“不能。你如果要让我们相信你说的话就必须带一棵能开花结果的树来。”

“我只带了这小树。”

“不是你只带了这小树,是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树。你拿这么小的一棵树来就是存心的,因为我们要知道这确实是无忧树就必须等它长大,这得好几年时间,在这时间里你还不回你自己的国家去了。即便到时我们发现上当受骗又到哪里去找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你说我这样做图的是什么?”

“你图钱呀。”

“陛下给我钱我要了吗?”

“你是没有要陛下的赏赐,但这更证明了你和陆大人是一伙的。因为陆大人给了你足够多的银子,陛下再给你时你当然可要可不要了。”

“这完全是你的臆想。”

“那么你敢不敢留下来亲自种这无忧树呢?如果你敢,那便是我冤枉了你,我可以当众向你道歉。”

焦仁犹豫了,她没有料到李大人会提这个要求,这不等于把她困在这里了吗?李大人见状忙不失时机地说道:“陛下,她不敢答应了,这足以说明她就是一个骗子,这无忧树就是个假的。”

焦仁怒道:“你胡说,这无忧树是真的!”“那你就留下来呀?”

李大人皮笑肉不笑道。户部尚书史怀这时也插进话来说道:“陛下,我们国家没有这无忧树,所以对这树的习性一无所知,因而臣认为还是请焦姑娘留下来的好。这一来她可以教我们怎么种,二来焦姑娘也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此非一举两得?”

“是呀,焦姑娘。你说呢?”

皇上附和道。焦仁还未回答,陆大人便在心里喊道:“你答应呀,赶快答应呀,不然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是串通好了的呢。”

欲知焦仁作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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