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喻耸着鼻子,看着手里头骚气冲天的内裤,知道二班长刘锋是故意刁难自己,心中莫名悲愤,委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微仰着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但最后还是掉下来,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只好洗把脸进行掩拭。终于完事了,腿都蹲麻了。王子喻擦着手上的水渍,看着洗好的一条条内裤,心里一阵感叹,之后倚靠着墙壁休息,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嘿,兄弟想啥呢?发什么愣啊这是?”
杨春笑呵呵的来到王子喻身边坐下,拍了下他询问道。“没事……”王子喻瞅了他一眼,轻轻的随口回应,那种悲愤而又无奈的情绪笼罩在心头,令他看起来无精打采。“我跟你说,你也不用太难过,听过新兵给老兵打洗脚水吗,听过吧,监狱也一样,这都是规矩,你要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而不是让法则适应你,否则你将寸步难行,班长要想整你,方法很多,所以这事儿,你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更何况你是打架进来的,只要双方达成合解,你就能保释,就能出去了,何必为这事伤神呢,犯不上。”
杨春看王子喻心情不好,知道他有心结,好心的开导他。王子喻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报以微笑并点头回应道:“谢谢杨哥,我没事,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现在好多了,没事了。”
“杨哥,你说他这么厉害,怎么也进来了呢?”
现在是休息时间,大部分狱友都聚在一起聊天或者打牌,只有老大陈太忠独坐一边看书,王子喻对此很好奇,不过他的声音稍微有些大,旁边正在打牌的狱友都纷纷扭头看过来,包括对面的三个班长。“嘘,你想死啊你,小点声不行啊,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呢,再吵吵大班长该收拾你了,真是的!”
杨春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过他马上变换出笑脸,笑嘻嘻的冲三位班长点点头,示意这边没有事。王子喻讪讪一笑,赶紧捂住了嘴吧,目光偷偷的瞄向陈老大,而陈老大的目光也刚好看过来,瞬间,四目相对。火花四溅?那倒没有,因为王子喻完全败下阵来!陈老大阴冷狠戾的眼神令他心头直颤赶紧低下头来,心里直嘀咕,哎呀妈呀,太吓人了,好可怕,好恐怖的杀气,他是不是杀过人啊,这眼神也太凶狠了点!王子喻的反应,陈太忠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一撇,随即转过头去继续看书。杨春察觉到王子喻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缓解一下不安的情绪,继续讲一些监室里需要注意的小事。每周的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下午五点至六点的时间段可以洗澡。在这里最主要的,还是不能得罪人,由其是老大和四个班长,否则没有好果子吃。“杨哥,你说陈老大这么厉害,怎么就进了看守所呢,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王子喻这回学乖了,附在杨春耳边说悄悄话,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我听说啊,他跟谢三干仗了,结果谢三那伙人轻伤八人,重伤三人,他这边也伤了七八个,不过人家谢三底子硬,没事,可是他不行啊,他背后的人退二线了,所以就把他逮进来了,不过人家肯定也没啥事,肯定还有人保他,顶多在这里待几个月,等风头一过人家就出去了,就当是来养体格吧。”
杨春掩着嘴,眼睛故意看着门外,神秘兮兮的小声回答。“杨哥,谢三是谁啊,很厉害吗。”
王子喻的好奇心被勾上来,迫不及待的追问,男生通常都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感兴趣,王子喻也不例外。“咱们黑山县城有三伙势力,陈老大一伙人,谢三一伙人,还有王老八一伙人,王老八是做游戏厅的,而陈老大和谢三都是做歌厅的,因为县城就这么大,客流量都是固定的,所以他们俩注定要发生冲突。”
杨春说到这儿一顿,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见没什么情况又接着往下说,“听说谢三老叔是常务副县长谢志国,你说牛不牛逼吧,要是我有个当县长的叔,我比他牛多了我跟你说,呵呵。”
哦,原来是这样啊,王子喻心下了然,连连点头,“杨哥真厉害,懂的真多,我们乡有个郝时光,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听说在县城里混的挺开。”
杨春感受到王子喻目光中的崇敬之意,甚是得意,更加起劲的卖弄,“郝时光?听说过,有些名气,他是属于跑单帮的,就自己一个人干,心狠手辣的亡命徒,他们三伙人没事也不愿意招惹他。”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夜晚悄声无息的来临,王子喻折腾了一天早已困乏不堪,终于坚持不住,在四班长谢鹏的安排下,请示完陈老大之后便早早的睡觉了。此时,靠山屯村的老黄家,黄友财和老伴李桂芳坐在自家炕头上,两人均是一幅无精打采满面愁容的样子,空洞洞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墙壁,想着心事,发呆。昨天,黄友财一直待在派出所等赖长山回来,还想跟他谈谈儿子的事儿,结果晚上车回来了,所长赖长山却没回来,他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晚上11点也没见到赖长山的人影,他不甘心还想等下去,最后还是在民警的苦苦劝说下才回的家。一万块钱对老黄家来说就是一笔巨款,根本拿不出来,黄友财和李桂芳愁的一天没吃饭,因为根本吃不下去,没心情。半晌,李桂芳终于打破了这份安宁,红着眼说道:“老头子,你说这事儿可咋办啊,赖长山真把小三关进了看守所,你说咱儿子在里头会不会挨打啊,他体格那么瘦小,哪打的过人家啊,这要是挨欺负了谁管啊,可怎么办啊……”说到这儿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唰唰的往下掉,顷刻间便泣不成声。“哎,你别哭了,总会有办法的,明天豁出我这张老脸去找找人,都一个村住着,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找人说和说和,这事儿估计就过去了,好了,快别哭了,有点事儿就哭,小心别把眼睛哭坏了。”
黄友财拧着眉头,一边说一边掏出手绢帮李桂芳擦眼泪,不但说话的语气温柔,连动作也特别轻柔,看的出来他很疼爱自己的老婆。经过他的劝说,李桂芳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不再低泣,她把头靠在黄老实的肩膀上,眼神中流露出期许的神色,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是在憧憬着儿子回家时的景象。另一边,派出所长赖长山正在县城的皇朝KTV里,陪着县公安局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张国辉和刑警队的李为民喝酒。赖长山站起身来,郑重的举起酒杯向李国辉敬酒,“张局,来,我敬您一杯,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爱护,小赖我一直记在心里,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一仰脖把一大杯啤酒干掉,面不改色。“都是兄弟,别喝这么急。”
张国辉也同样干了,其实做为实职副局长他没必要这么给下属面子,但是赖长山的小舅子是副县长刘玉国,据小道消息,今年换届刘玉国可能会入常,呼声很高,不管咋说人家也是县领导,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张国辉才会这么给面子。赖长山打个酒嗝,拎起酒瓶又倒满了一大杯啤酒,举起来,这回敬的是李为民。李为民不但是刑警还兼着张国辉的通信员,他可是张局长的贴心人,心腹干将,更何况这次还有求人家,所以赖长山的姿态放的很低,这令李为民很是受用,当下把胸脯拍的啪啪三响,向他保证肯定没问题。第二天九点,正是坐板时间,通话器突然响了,“十号监室请注意,黄书提审,黄书提审。”
一连说了两遍,值日班长正是四班长谢鹏,他连忙跑到通话器跟前恭敬的回话,“谢管教。”
王子喻本人还是有点发懵,不知所措,谢鹏大步的走过去捅了捅他,“诶,发什么愣啊你,快点下地穿鞋,站铁门那儿准备提审,快点的你。”
王子喻往铁门那儿一站,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心说,这个提审会不会打人啊,要是打我怎么办呢?思绪混乱。谢鹏站在旁边,一眼便看出来王子喻的不安,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怕,没有事,有什么说什么,最好别瞎说。”
“对了,你出去之后走到楼头那块儿,就是那个大铁门前边的时候,你要说报告管教,一筒10号黄书请求提审,如果你不这样说管教就不会给你开门,咱们这个楼以楼道划分为六筒,咱们是一楼左侧,所以是一筒。等你提审回来还要重新说遍,报告管教一筒10号黄书请求回室,这个你得记住了。”
谢鹏跟王子喻并排站在铁门前,耐心的给他解释着出来进去的注意事项,语气温柔态度和善,令王子喻非常感激。“谢谢四班长,我明白了,我都记住了。”
王子喻还真没想到出个门还有这么多说道呢,所以他是发自肺腑的感谢。“没事没事,刘管教过来了,刚才我说的话你千万别忘了。”
谢鹏面带笑容的小声的提醒王子喻,同时腰杆挺的笔直,因为刘管教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咣啷”一声,铁门开了。“管教好!”
谢鹏连忙挺胸抬头,笑呵呵的向刘管教问好,刘管教却表情木然的点点头,啥也没说把王子喻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