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宇宙探索提出新课题时,我们人类往往会陷入一个误区,那便是过于以自己作蓝本,去思考其他未曾见过的偶发性及可能性。譬如什么星球适于定居?大致需要具备哪些必要条件?以此判断是否曾在生命。但宇宙之大,超出人类的极致想象,即便是行星,除了目前认知的数种形态外,不啻就存在老吕库古提及的拟态行星。从字面上去解,便是一种能变换形态的星球,那么它大致应该是气态的。然而,我仅凭浅薄知识提出的这个看法,随即遭到范胖马洛的否定。正因此类话题是他们所感兴趣的,所以各种奇思怪论都由俩人的无限遐想中慢慢变得丰满。范胖以色彩举例,好比说红色,我们一般会联想到血液、山楂、枫叶等等。但这是从孩提时代受教育的成果,并无法证明每个人眼中的红色就是同一种色泽。没准他认为的红便是是瘦子眼中实观的黄,正因为打识字起人便被灌输了它的标准名称,并不存在我能借助你的视网膜去观察色谱。这本以令我们十分吃惊的假设,在之后眼镜提出的另一种假设前,变得似乎十分寻常,因为他的理论简直达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眼镜认为,不仅星体可能存在超出想象的形态,甚至不同维度的生命观察物体的外型也是截然不同。人这类低纬度生物望出去的世界大抵是实体;在比我们高等的生物眼中,世界是带状或水滴状;那么比它们还高等的生物眼中的世界又会是怎样?则完全无法预测了。那么问题来了,帕德拉超星系团的巨隆座那颗拟态行星?究竟是何种外观?那是四级文明末裔史料中记录的形态,并不是人类的视角,没准以低级生物的观察它仍是固态的。正因此时此刻我们这些放在正常生活中永不可能坐在一起的人,齐聚在对抗致命威胁的大逃亡前夕,过于深奥的理论说了也无人能懂,外加时间太过紧迫,眼镜便长话短说。假设真有这么颗神奇星球,那么生栖在上面的生物具备拟态,则再正常不过。拟态类生物如果按地球已知的原始动物,属于比较低级的科目。但它们比哺乳动物强的地方便是,全身上下都是大脑,每个末端都有完整的细胞架构。换言之,你刀劈斧砍它随时能再生,而且在行动过程中时刻在伪装,全是本能之一。说得再通透些,这些神奇能力对于生物本身,它们是下意识或意识之外的,甚至不记得有过这样的过程发生。面罩女蟊贼在脱队前,他们的人正是发现了煤炭脸儿而被迫停在山铜矿井前。暗世界有夜风那种脉冲保持相互联系,他们也有其他方式来交流意见。她所获得的情报是,那东西的外形是张巨大的毯子;而我们在阴宅底庭遭遇时它是道水幕;距最近观察到的,它是模拟成水面的外观,因此要将这些断头讯息拼接起来理解,此物最接近的外形,是蝠鲼类的长相,但它又不具备肉质,泛属于油脂。因此,它可以不受动物的限制,能随时分解,可大亦可小。至于为什么这么说?眼镜打裤袋里掏出个小塑料袋给众人过目。一团像浓痰般的半透明物质,正在袋中上蹿下跳,当瘦子举起打火机慢慢靠近,这东西霎那间改变了形态,成了韧性极强的怪皮,表面浮着花蟹般的斑斓。“这,这就是那张打野战床头的鱼皮!”
Alex惊呼起来,他指着我和女兵,叫道:“还记得在河滩前,那具死尸身下拖着的皮质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忙起来忘了提而已。”
“那你是不是欠我一个道歉?”
我感到阵阵恶心,不由掏出纸巾去擦拭粘在胸脯上的油脂,瞪了他一眼,道:“我也和老马一样,全身忽然冒出许多怪皮,这才脱了衣服拍打。我像那种随便的女人吗?你适才还对我骂骂咧咧,又打又踢的,真是恨死我了!”
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冤屈终得昭雪,之所以只有我与马洛身上会产生异常,是因我俩曾在积满浓痰的水中游曳过,因此部分煤炭脸儿的分解部分被吸附在衣缝里。随着进入相较炎热的山铜矿井地带,体温升高,使得它们迅速甦醒,便立即游离去找寻自己本源。只听得“嘭、嘭”数声,铁器桌椅被顶开一条缝,堵在门外的煤炭脸儿早已是饥渴难耐,从破缝中喷溅进来!面罩女贼和女兵抓起准备妥当的莫洛托夫,朝着它掷去,这东西竟将水幕从中破开个一人多高的缺口躲避炸开的瓶子,迅速往两侧聚拢,攀附四周的水泥墙,并不断涌入!打算以此做拉锯,将更多的水幕放进来!范胖与瘦子见事情急了,忙抓过信号枪朝它射击,顿时将它们烧得里外漆黑,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豆汤的怪味,帝皇鲼受到冲天火幕的限制,又结结实实挨了两枪,只得伴随吱吱怪叫,暂时退出门外。趁着这个间隙,法国小青年赶紧上前帮手,将入口再度堵上。同时责令稻草男孩和拳王千万别停,发电机组预热仍需时间。我见公羊正瞪着范胖瘦子连连啧嘴,他是刑徒里最不喜欢他们的人,厌恶之情直接写在脸上,简直能读出他会抱怨些什么。修士曾说,所有搞学术科研的都是骗子,他们仅仅以某种莫须有的理论就能贪污到经费,而经费由哪来?是从他这种老百姓头上抽取的税收中来,因此所谓的专家都是祸国殃民的败类。拳王也惊出一身冷汗,他让闲杂人等都去帮手修士,自己掏出那只月饼盒,再度将绒线绑上手指。约摸半分钟后,孤楼的上空传来阵阵沙铃声,楼道内便滚涌起夹杂着紫蓝粉末的浓烈气雾,不甘失败的煤炭脸儿发着吱吱怪叫,开始从楼道内撤走,四周暂时平静了下来。“你这细胳臂嫩手的,哪能干粗活,不像话。”
见我也打算去铲煤,这家伙终于表露出一丝怜香惜玉,让我帮他堆砌障碍物,叹道:“我炸了一只帷鸢,但拖不了太长时间。”
马洛见铲子就五把已被人分光,不知该忙什么,便让拳王给他找点事做。“你别像做学术报告般啰嗦,直接说重点,要如何干翻它?以及它具有哪些弱点!”
“目前已知的是它特别厌恶荨麻,有栽种这种杂草的地方便会避开,究竟基于什么原因?大多与其活性成分有关。除此之外我觉得,它追踪猎物或许是靠探测热源,那时遇袭前,我等四人恰巧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很久。”
眼镜缩着脖子,又说:“另外它也害怕阳光。”
“那它以往为何不冒出来袭击背包客?这孤山废宅不管什么时段都总会有人来,为啥始终没闹出过新闻?”
法国小青年嬉皮笑脸地反驳,只要这两人发言,他本能地就会去抬杠。“因为血月期将至,空气中湿度大幅递增,比较适应它的自然生态吧。另外,它不是害怕阳光,而是无法接触外界空气,故而始终活动在阴宅范围内。心瓣也好,阴蜮也好,都混合着仙境里的神经毒气。咱们连续四天不眠不休,其实身体早就垮了,但并不感到特别疲倦,没准煤炭脸儿严重依赖着它们。否则以它的能耐,早逃出水域去为祸天下,这附近哪还能有人烟?”
范胖闻言,转过脸来严肃地说:“它绝对是外星生物,这点不会出错!”
“理论依据呢?你说是就是?”
Alex贱兮兮地眨巴着眼,盯着他的大肚腩咧嘴坏笑。“应付你,一把刷子不行就得多备几把,听着。曾经的澳洲并没有野兔,而是某个英国人为了享受打猎体验从欧洲带去了一批,因此造成现在的生物挤兑,需要花废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控制住数量。既然闪灵说远古地球是各种种族混居的星球,那么同样会有许多不属于地球的生物被带来这里。即便不是存心,也会像大航海时代躲在船舱内偷渡到美洲。否则如此特别的物种,早就被人发现了。而实际上,世界各地都找不出相似同类,说明它不存在科属,而是独有的!”
见法国小青年嘴巴张了张,范胖慌忙抹了把热汗,道:“至于它为什么被人从苏联海域抓来,这个我也不知道,没准那里有另一个座化舱吧。”
“没事别总争执,意见一多就会被搅乱思路,怎么你们这些滑头丝毫不懂害怕?这可是要人命的。”
稻草男孩加快铲煤速度,自言自语起来:“如果是因为探测热源的缘故。。。”
女兵见炉膛内烈焰不断吐着火舌,不由面色如纸。正像修士质疑的,煤炭脸儿追踪是热源,我们特地跑来0254单元开启发电机组,岂不是将它吸引而来的主因?“我明白了,这面罩女贼果真是个坏胚子,不论她言行举止与别人如何不同,装得有多博爱,动机都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人!”
我见那贼婆娘也在低头沉思,便阴笑数声,说。“说得对,既然你比好事者醒得早,为何没跟着自己人一起撤离?反倒独自留在不死鸟?究竟想干嘛?”
正是我的一席话,另拳王等人纷纷侧目,头脑简单的女兵率先发出声讨。“醒来时他们早就离开了,正因为瞧见上游冲下来死尸,我才知遇上了大麻烦!我们的人在第一轮已死了五个。”
激将法果然好使,此人的软肋被抓到了。面罩女贼眼见遍地质疑声起,便扯开衬衫,打胸前掏出沓破纸掷在地上,指着我破口大骂:“住口!你这个无脑的乡下妞!因为你讨厌我,就利用众人搞陷害?在被这个光头追着打时,我正绞尽脑汁找寻破那东西的办法,既然你非要祸水东引,那就请看看这是什么!”
范胖顺手捡起一张抖开,拿到裘萨克面前,我探头望了望,这居然是不死鸟的平面图。面罩女贼说自己起先忙活的,就是在建筑群中搜集资料,图纸是石料车间背后的办公室里翻到的。这张图上有几个区域被留白,显得尤其可疑。“然后我按照图纸,去踏了最近的一个点,在那里我见到一组奇怪的设备。那是无计其数像露台上的金属筒,被倾斜埋入烂泥之中,筒口正对着袋底池。”
她拿手比拟,表示这东西的腔口极大,又说:“而那种摆位和造型,我只能理解是某种老式的臼炮。”
“你是说,老吕库古这个疯子,其实早就从鄂霍茨克海搞来了这只煤炭脸儿,而不是脑科手术之后?你有什么依据?”
Alex闻讯大吃一惊,停下手中的煤铲问:“那他图什么?”
“答案就在地上的另外几张纸上,这东西的真实名称,叫做武冕帝皇鲼!”
马洛闻言,激动得浑身乱颤,鼻血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他慌忙跪倒在地,抱着其余破纸拿到火腔前抖开,详读起来。这些图纸的标注,却是写着希腊字,虽然存在文化障碍,但画有图解,依旧不影响阅读,大致可以釐清,归纳起来是这么回事。不死鸟基础设施受限于时代,无法产生超额电力,而老吕库古收购矿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发掘雷音瓮,这需要大幅度的电力输出。而这种鲼除了会拟态外,最大的能力便是能产生强电流,因为它是活物,也不需要燃料,所以老头特地着人从苏联捕了来以弥补不足。原本的鲼就被养殖在袋底池前一小片水域里,但它被饲育得越来越大,逐渐成了严重威胁,因此工作人员从灰铜里提炼出一种叫做星屑云晶的物质,制成震荡炸弹,专用于镇压。“所以,在这片建筑群内一定藏着星屑云晶炸弹,那些臼炮便是发射器。”
面罩女贼长叹一声,指着破纸对马洛说:“你看纸片边角,是列有数字的,它们中从第七页到第二十五页已被取走。做这件事的人,不慎遗落了便签,他们便是当时纽约著名的布罗韦克兄弟俩。而吕库古案的原始调查卷宗,正是这家侦探所完成的。”
“那炸弹会不会已被他们带走了?”
范胖挠着稀疏的头皮,喃喃自语:“我有些明白了。”
布罗韦克侦探所来此的目的是调查,他们即便采样,也没必要取走全部炸弹。所谓的臼炮信药仍在山铜矿场,被锁在保险系数极高的某处。因此,她才心急火燎地在废墟内疯狂找寻。同时通过这件事,折射出另一个被隐藏的讯息,既然兄弟俩率队进得来又出得去,说明武冕帝皇鲼并不是无敌的,只是咱们不如别人时间充裕,猝不及防中被偷袭而乱了阵脚!一提起侦探所(Detective Agency),首先跃入脑海的便是福尔摩斯和华生。这个在当今看来,显得略微文艺甚至有些可笑的机构,在上世纪初却是侦办大案要案的主要力量。许多无头悬案、经典公案,甚至是名噪一时的凶杀案基本都是由他们破获。在战争期间又有许多这方面的人才参加了反间谍组织,并建立起最初的国安体系。布罗韦克兄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论是侦办经验还是办事效率,都不是普通警员所能相提并论,而他们最为擅长的,便是破获具有神秘色彩的各种怪案。虽然我对女贼恨得牙根痒痒,但对她的能力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着,我便打算偷瞄她的真实样貌,当第三瞳绿线穿透铁面罩,正待洞破庐山真面目,岂料这家伙脸上还涂着鞋油般的伪装彩,不仅无法看清长相,连年龄也难以辨识。但从声线判断,此人应该十分年轻。“也就是说,最初的吕库古案,实际私家侦探比咱们谁都走得更远,别人早就破了秘密,并卷走了大批珍贵文件,才造成现在的信息真空?”
马洛焦虑地朝袋底池方向扫了几眼,说:“我很担心陷入困境的长者和魂镰,毕竟一起走过艰难困苦,我不希望他们出任何意外。”
“这倒不至于,头目他们最多是被打懵了,就凭那条鲼想吞了他们?还得要有一副好肠胃!”
拳王返身回去,加快了铲煤速度,问那女贼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那里的人?”
“没有,这就是我为什么在找0254单元想重启火煤机的原因。”
“怎么讲?”
Alex提过去一支短雪茄,用肩头顶了顶她,调侃道:“你别怕,细细道来。”
“笑话,我怕什么?”
面罩女贼的反应就与当初的马洛一样,无法理解这类话是我们戏耍别人的老段子,叫道:“你们暗世界的人与与我们的人,目前被分隔在相距三英里的狭长水岸两头!那种鲼能瘫痪脉冲和波段,所以我与他们失去了通讯,换句话说,信号断了!而人们被袭杀前,我最后得到的讯息是,他们必须要在一个叫丧钟的水门分叉点登上飞毯。”
“飞毯?那是什么鬼东西?”
Alex不时抬头去看电煤机上方的信号灯,挥了挥手要众人停下,道:“炉膛烧得够热了,不出半分钟发电机组就将重启,现在咱们该考虑后路了。”
“因为没到地方,所以毫无概念,由名称来看,理应是种运输工具。”
面罩女贼接过短雪茄,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似乎来了些精神,便又说:“但我们的人既然已抵达码头,却停在原地无法离开,间接说明飞毯不是皮艇,它们靠桨板划水就能动。而曾经的矿场需要大批人力运营,因此那可能是种难以想象的设备,需要耗费电力,并能一次性带走许多人。”
“诶?既然夜风无法再用,我倒有一计。能不能利用你的帷鸢,咱们以飞鸽传书的方式,”Alex望着束手无策的拳王,眼珠子乱转,问:“去釐清他们的实际处境?”
“三英里范围等于五站地铁车程,血葡萄半径顶多两百米,再远去不了。”
“那你们呢?有什么看家本领?”
法国小青年扭头又去问那女兵,见她低头不语,便有些急了。他很快将火气发泄在面罩女贼身上,叫道:“你说你们这帮不干人事的,好端端去封了曼陀罗法环,偏要选黄泉路。既然能靠妖法挖出心瓣,又能挟持众人搞绑票,怎会丝毫对策也没有?还要靠我这种平民百姓来修发电机?这会儿傻了吧?”
“这处不死鸟自有恢复通讯的办法。”
不论怎么说,女贼始终是理亏的一方,她不便与法国小青年起争执,便指着大屋的角落,说:“那只鲼的副作用就是瘫痪讯号,那么在寻常被使用的过程中,也难以避免这种常态,而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的指引,我见到左侧水泥墙头,有三、五个简易电话亭。这亦表明,曾经的火炉工人们,丝毫不受任何影响,他们是可以往外通话保持通讯畅通的。“而我在石料车间、办公区域,见到过更多的电话、发报机以及电台,所以这附近肯定存在修正干扰的设备群组,只是缺了电力而无法使用。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与火煤发电有关!”
见四周鸦雀无声,面罩女贼背起手,叹道:“你们说,来0254单元有错吗?”
伴随几声轰响,火煤机冒着黑雾,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逐渐运作起来。炉腔的铁板幕墙也同时压了下来,整个大屋变得炎热无比,四周烟雾漫腾,电力被重新启用了。高亢噪音刺激到围歼我们的那只帝皇鲼,很快过道尽头又传来“嘁嘁嗦嗦”的杂音,它再度进楼了。我们带走了女兵制作的全部瓶子,端着信号枪紧随范胖马洛,穿透工场背后的铁门,来到了一个卧室大小的厕所。墙头的风幕以及通风窗已被卸下,我等的逃亡之旅正式上演。Alex要求先过遍眼,以确保几条出口带附近没有帝皇鲼伺机埋伏。我很想告知他们结论,无奈这之中堵着无计其数的水泥墙和废锈管道,一眼难以洞穿,即便移出第三瞳也是枉然。“那方向你总能判明吗?否则还要你何用?”
面罩女贼气急败坏地冲着我发火,嘴里喷出浓烈的辛辣,懊恼道:“由着别人描述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这吕库古小姐根本就是废物!”
我本就积怨难消,当听见这种侮辱,便捏紧拳头欲图再找她厮打,却被拳王一虎分两凤。光头也显得十分焦躁,楼道口那种吱吱怪叫已是清晰可闻,他举起粗短指头,自言自语起来:“既然难以知道去向,只需留出缺口便行,但依然难以避免会有倒霉蛋折在这里。”
“不论你打算做什么都应与大家通气,就像在雷音瓮时那样,先说说你的计划。”
我一把拽住蛮汉的手,要他冷静下来再说。“现在还剩三只帷鸢尚留在袋底池道口,我打算一次性将它们全部唤回。然后集中往一个方向炸碎,释放迷幻气雾暂时驱走那东西,为我们打开通路。”
他眨巴着眼,道。听完壮汉的话我险些晕厥,之前一系列有条不紊的指派工作,几乎令我慢慢相信他具备了智谋,但裘萨克的本质仍旧粗蛮不堪。女兵见我正在连连捶打光头,不由凑过一头问有何不妥?她也觉得是条妙计。“方式上讲确实行得通,但你俩如何确保炸开的缺口,就是管道风幕的出口?万一方向搞错了,岂不是白白损失帷鸢?”
望着这对智商堪忧的男女,我被气到吐血,便拉着他俩耳语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只是不甘心让那女贼跟着占便宜,要死也该她死。我有办法,能为血葡萄精准指正位置,而且不必一次性全炸了,刀刃要用在刀尖上。”
当我将韬略道明,所有人都赞叹不绝,连Alex也喜得连连搓手,他扶着我的肩,感慨我才是智谋广远的那个。被人吹捧的感觉实在很棒,我便摊平双臂闭上了双目,不久之后,各条管道深处萤绿频闪,散落在不死鸟周遭的大批蛾子纷纷扑翅,围聚在妖中丽蝶身旁。如此一来,源源不断飞入的蛾子形成光带,为拳王的帷鸢轻松釐清了方位。在血葡萄炸开之前,我等已鱼贯爬入风幕管道,分别朝着三个不同方向加快手脚。为解决缺乏光照这道难题,我将羽蝶全部配给了他们,对我与稻草男孩而言,那根本是多余的。因面罩女贼系出敌对势力,无人愿意与她同行,因此她只得跟在我俩身后爬行。随着无数转角被越过,我开始感到地势慢慢走高,再一定睛,瞧出了端倪。这道风幕原来通往露台,由此判断,我们将比别人更早绕到室外。女贼两眼一抹黑,靠不断触碰我脚踝才能跟紧队伍,我便停下膝盖,伸手过去牵住她,邀其并肩。黑暗中,她显得大惑不解,两只铅青色的眼眸眨巴着,提防我趁机阴袭。“我才没有那么歹毒呢。”
望着她这副表情,我忍俊不禁,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是个好人,待人真的非常友善,就像我的容貌,如假包换的单纯与天真。”
“什么意思?你想说现在不友善了?或是认为我隐瞒了其他想独自偷生?你的为人,好事者都向我介绍过了。老实说到这一步,我们的人哪怕与你们同坐一艘轮渡,也很难再继续交火,因为大家都成了落难人。”
她松了口气,安慰似的拍拍我肩背,道:“放心好了,我也想着出去,光靠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不会有所保留。只是你想要的答案,恕难从命!”
“不,误解的是你。我想说的是,因为你们这群杂种,将我活活逼成了母兽,让我双手沾满了血污。从今天起,够你们好受的!”
我狞笑一声,更紧地抓住她的手,道:“放心好了这种话该我来说,我一定能确保你活着离开,然后看着金光党被慢慢摧垮直至毁灭!”
“这得是多无知的人才能想出的屁话,”面罩女贼阴笑数声,说:“好,我奉陪到底,看最终是你死还是我活。我差点被感动,几乎不忍继续瞒你,那个答案你永远别想知道了!”
在唇枪舌剑的交锋中,我们很快爬到尽头,踹烂风扇出了大通管来到露台之上,便立即探头张望。老旧建筑群中灯火寥寥,洞顶上方的设备灯却相对保存完好,它们如满天星般一路闪耀,将浮满雾气的袋底池上空照得一片通明。我追着灯光极目远眺,见峡口之外的池泊连绵不绝,并且各种山洞林立,倘若不注意头顶电缆,想要找寻出路将十分困难。稻草男孩扶着围墙也在观望,他敏锐地指出,看似错综复杂的水道,其实辨别出路是有窍门的。魄门的泄口绝不可能是瀑布般的绝壁,因此水流一定是低缓的。原则上,这片洞窟横行在大山底下,所以会存在平缓的坡陡。那么,一切淤泥深潭都不必去探,那是死水绝路。而距离外界越近,河床也将越浅,到最后甚至不会淹没膝盖。这些肤浅道理,所有的暗世界菁英都懂,因此他们即便身处危险,也会积极找寻安全之所。面罩女贼指着洞顶悬灯,说它们可能将一直连到所谓的丧钟水门,既然这是过去人员流动的水岸,肯定修得规整利于行走。只是因为帝皇鲼从中作梗,我们无法逃往水门。虽说大家的处境艰苦了些,但将令被困的同僚相对轻松些,恰因各种原因,导致我等几人被滞留,无形中便成了可以有些作为的奇兵。我顺着她的指引去看,极远处似乎真的灯火更加璀璨,也就是这么定睛,我注意到洞顶乱石间,走着一行白垢脚印,那是狄奥多雷淌下的。原来这只老妖口中所说我们不一定能活着顺利出去,所指的就是这条帝皇鲼!这个家族的人不知什么毛病,话都不肯说透,他在闯入不死鸟的同时,也已发现了异端。因此,他不必跋山涉水,只消倒悬山石便可轻松出去,任那东西张牙舞爪,也奈何不了分毫!如此一来,我岂不是也获得了这种优待?但要倒悬走出十八英里,似乎有些勉强。帝皇鲼此刻正盘踞在山铜矿井的各栋建筑脚下,那庞大体型显露无疑。这东西绝没被夸大,围歼我们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肢体仍扎在袋底池峡口,延绵出去足有一英里。它的外观是张漆黑皮毯,头尾鱼鳍全不存在,在阵阵水幕中不时凝聚起各种人形,既有最早的范胖,又有曾经瘦猴般的我,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人形,想以此拙劣手段诓骗活人去靠近。“瞧见没有?我说的臼炮,就在水岸那头,这将是最后要去的地点。”
女贼走到身旁,朝某个方向一指要我们去看。然后团起手,望着木然的稻草男孩问:“而至于其他两块标注的留白,位置就不明了,原本我以为通上电会显露,可为何仍是瓦砾废墟般的空地?”
“这说明它像水银心瓣那样被消踪了,但以我的理解,不太可能会是绯局。要知道,正常使用不死鸟设施的都是普通人,所以会是极其简单的掩藏手法。”
修士扭了扭僵目的脖颈,透过绿线盘查着空地的动静,见帝皇鲼正预备徐徐退出孤楼,不由得迷惑不解,问:“小姐的顾虑是正确的。起先我也揪着心,害怕它会摧毁好不容易重启的火煤机,既然吸毒胖子他们说此物追踪是靠探查热源,为何它似乎查觉出,被堵的我们已虎口脱险了呢?”
我也同样一头雾水,不久前我曾假借这个理由,调动群众气氛想要嫁祸面罩女贼,结果咋呼了一阵,反而没人再提了。她见我眼中闪烁着迷茫,故意不拿正脸看我,搭着稻草男孩的肩回答道:“你那时一直在低头铲煤,因此没有注意。他们里的小个子说工厂发生意外是常有的事,如果火煤机就这么放着,要出问题早出了。所以,他后来做了个实验。”
“实验?”
我愣了愣,何时何地?我怎么就不记得这件事。后来经过核对,马洛说这些话时,我正巧陪着拳王在四十米外垒铁桌椅,完全错过了。当时瘦子拿着装有帝皇鲼活体组织的塑料袋慢慢靠近炉腔,随着温度越升越高,那张怪皮上蹿下跳拼命挣扎,最终化为一团烟熏黄的污垢,便彻底嗝儿屁了。由此他们得出结论,哪怕它当真闯进来,也会避开炉子。“一个想要消灭我们的人,最起码也应该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能在各种极端情况下处于镇定。而不是天天靠意淫,除了发些自我催眠的毒咒,其余什么都干不了的货色。”
面罩女贼故作长吁短叹,背着手望着袋底池,道:“一个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动不动神经崩溃的bitch,除了会搞阴谋陷害一无是处,而那种人居然还管别人是坏胚子,嗯呐。”
我从鼻子轻哼一声,偏不去回应她,顺手掏出橙色小本子,当着她的面拿起笔,在记录横皇变态爱好的那页纸底下,画上个猪头,再添上马尾,随后写下已知的两个特征。一:性子急躁,容易被激将;二:不肯吃亏,一有机会就打击报复。写完的同时,孤楼底下也开始传来各种轻微杂音,其余几人也绕出了风幕管道。一组冒头在锤头研磨机附近,另一组出现在石料工场门内。而建筑间的石子通路,则被帝皇鲼漆黑油腻的怪皮所淹没。远处的河床对岸,传来制势“咴儿,咴儿”的嘶叫,它注意到羽蝶正在孤楼内穿行,便知我已暂时脱险。那东西正徘徊在废建筑瓦砾中找寻我们,听闻牝马声息,便急速退将出来,打算先逮个现成的填饱肚子再说。小拽女是何等机敏,它见势不妙撒开四蹄,向不死鸟重工业区方向逃窜,仅仅只是数秒,便跑得无影无踪。作为它的主人我是有愧的,哪有靠座驾打掩护来保全自己之理,但我深知这条鲼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千里赤兔。趁此良机,我等三人借助电线木杆,跃到了对面破楼上,再由各种杂物堆落下,踏到了实地。虽然那东西去追赶牝马,但它的体积实在庞大,以至于石子路面仍密布着水桶般粗细的浑黑水幕。在无法发声又隔着间距的状态下,暗世界菁英间只能彼此打着切规沟通。我本担心会被面罩女贼偷学了去加以破解,岂料她果然是混道上的,不但能够看懂,还能打手语回应。拳王的意图很明确,一旦帝皇喷追不上制势,还会继续捕杀我们,它留在山铜矿井的大部分皮囊,则说明由头至尾不打算放弃。我们的缺陷在于,没有博尔顿和尤比西奥那种神鬼叵测的手段,做不到掩护对方,因此会比他们惨烈得多。跟着我们将分出两部人马,一部去破悉那个修正信号设备在哪,另一组去挖出震荡炸弹的武库位置,为随后的大逃亡做足准备。剩余之人则要充分利用不死鸟建筑设备,配合各种枪炮,甚至包括606公路的无敌铁牛,拖延时间找寻机会!7:41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