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万没有想到苏芸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天才默默吐出一句。

“顾灵娘的事，人证物证俱全……”

他这么说，是想要苏芸母女心中有个底。

人证物证都有的案子，即便是派人重查事情的经过，也很难翻案。

只不过是能稍稍拖延些时间罢了。

可即便拖延再久，顾灵娘也不可能被放回顾家。

那拖延也就没了意义。

可苏芸却摇了摇头，一脸恳切的望着林家母子，“大人，我愿以性命担保，灵娘的案子，确有冤情！”

“若非如此，民妇也没有脸面来见老姐姐和大人了。”

林承和母亲面面相觑。

苏芸这才将顾灵娘在郭家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我家灵娘是个忠烈的，既嫁了兄，自然不可能再从弟，可那郭瑞福不肯，灵娘这才伤了他。”

苏芸说到这里，很合时宜的抹了抹眼泪。

当然，她把顾灵娘在郭家的生活描述的无比凄惨，却没有说她当年是为了几十两银子将灵娘卖到郭家的事情。

毕竟这样丧良心的事情并不是她本人做的，她并不想在林氏母子面前背这个锅。

兰娘看着苏芸情真意切控诉的模样，一时见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娘这些年来都没有联系过灵娘，想不到竟然对灵娘在郭家的生活一清二楚——

兰娘忽然觉得从前是自己想错了。

虽然娘向来偏心三哥，但也许，她还是记挂着大姐的。

想到这里，兰娘的眼眶不由红了几分。

苏芸若是知道兰娘是这么想的，必定再浮夸的多说两句，替原主好好挽回一下在这个小女儿心中的形象。

林老夫人不像林承，断案多年，什么蛮不讲理的家长里短都处理过，对待这种事情，会比平常人格外淡定一些。

可林老夫人同样身为女人，自然是也不能忍受这种折辱。

登时便拍案而起。

“真是混账！这世间怎的会有此等不顾纲常伦理的人！竟对自己的寡嫂起歹念！”

“要我说，打的好！他活该！此等禽兽不如的混账就该上报宗族沉塘了事！”

林老夫人气的大骂，胸口都剧烈起伏起来。

林承生怕自己的母亲一着急再犯病，连忙安抚她坐下。

“娘，您消消气，好歹还有儿子在，您再气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苏芸看得出林承孝顺，所以她知道，只要搞定了林老夫人，便算是搞定了一大半。

“大人，老姐姐，民妇敢以性命担保，上述之言，句句属实，不敢奢求林大人对小女在狱中多加照顾，只希望大人能够给一个机会，还小女的清白！”

恳切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一字一句听起来都包含着一位母亲对子女的疼爱。

若非是林氏母子实在不了解原主曾经是个多么操蛋的人，苏芸这一番话，还真不能让人相信。

毕竟哪个曾经卖女换钱的母亲会真心疼爱卖出去的女儿呢？

倒是林承哭笑不得。

这样的要求，也算得上是要求？

“辨黑白，讨公道，本就是本官的分内之事，夫人实在不必介怀。”

说着，他又凛了凛神色，补充道。

“至于夫人所说，本官会派人前去查证，必定不会使一人含冤。”

听到林承这么说，苏芸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然而却仍旧鞠躬道。

“灵娘在狱中，就拜托大人了。请大人在案子出结果之前，务必保证灵娘的安全。”

林承赶紧扶起她来。

“这是自然。”

案子还没有定论，那也便是说顾灵娘还没有定罪，自然不能按照罪犯的标准来。

而灵娘也暂时不用受刑。

这才是苏芸的目的。

否则几天刑罚下来，灵娘必然是要皮开肉绽的。

……

苏芸拿着林承给的手令进入衙狱。

然而刚踏进去一脚，便闻见这地方充斥着的酸臭。

兰娘连忙捂住鼻子。

“娘，这啥味儿啊，好像菜缸子里的酸菜坏了呢！”

苏芸也拧了拧眉，解释道。

“这是腐臭。”

“腐臭？”兰娘的脸色一白，捏着手帕的手忽然紧了起来。

“不会是有人烂在这里了吧？”

说着，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仿佛可以想象到那个恶心的画面。

一时间竟然还有些反胃。

苏芸拍了拍她的手，“别自己吓自己。”

“死了的人不会一直堆在牢里，会丢去乱葬岗的。”

兰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安慰的话，脸色依然难看。

苏芸倒是也体谅她。

毕竟她的年纪还小，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来这种地方，可不是要害怕吗？

“你在门口等我吧。我下去和灵娘说几句话便上来。”

苏芸说着，摸了摸兰娘的头。

然而正要走却被兰娘一把抓住了手臂。

“娘，我也要去。”

她怯生生的说着。

目光落在那衙狱昏暗又一眼望不见头的长廊上，便只觉得压抑。

可即便如此，她也咬牙坚持。

“我许久没见过大姐了，想看看她。”

自从灵娘出嫁后——

说是出嫁，实际就是卖给了郭家。

她便没有再回来的权利，兰娘当时还小，到现在可不就是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吗？

听她这么说，苏芸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拒绝。

所谓姐妹情深，理应如此。

昏暗的甬路就连鞋踩上去都有些黏黏的触感，空气中还不时飘来腥臭，好在有林承的手令在，并没有人敢阻拦她。

衙狱设立在地下，常年不见太阳，所以总会叫人觉得阴冷。

里面最多的除了人，便是老鼠蟑螂……

苏芸比兰娘的胆子大上不少，所以一路，都是她牵着兰娘。

“娘，这地上乌漆嘛黑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兰娘看着地上一滩一滩的黑色印子，却是打了个寒战。

这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也不知道顾灵娘待在这里得什么样——

正想着，苏芸顺着兰娘目光的方向望去，不由蹙起眉头。

“这是……血。”

兰娘吓得一声惊呼，差点原地跳起来，

苏芸没有被衙狱的环境吓一跳，倒是被兰娘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