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钱的时候满心欢喜，出了事就与他无关。
老秀才就是早就盘算好了的。
可想要完整脱身，哪有那么容易？
县令冷哼一声，“依照我朝律法，凡传播不实言论者，轻者罚银十两，重者再加鞭二十。”
“你多年读书会不知晓？”
“分明是知法犯法！”
林承拧着眉头，喝斥声不大不小却威压十足。
老秀才脸色煞白，却仍旧硬着头皮解释，“不知者无罪，这大字报只是由我替郭家代笔，陈述冤情，一切皆由陈家所述……”
“陈述冤情，是投写诉状送至衙门，由当地县令主理——”
“可你堂而皇之的将这大字报贴至顾家庄的村口，究竟是想替本官主事，还是想嘲讽本官眼瞎无能？”
林承冷着一张脸，今日的事情显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郭家先来招惹，必然是郭家的不是。
他身为县令，自然是秉公执法。
“这，这，草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老秀才此时腿都已经软了，坐在地上起不来。
一旦罪名成立，便要下衙狱，连带着他这个骄傲了半辈子的秀才功名，恐怕也要被剥夺。
那他可真真是一无所有……
老秀才冷汗直冒，“大人！这不公平！那顾灵娘明明已经下了衙狱，草民的大字报便算不上是不实言论……”
“本官昨日刚刚发下通牒，顾灵娘一案会有修水镇县衙亲自取证重新调查，所以顾灵娘如今是嫌犯而非罪犯。”
林承的声音淡淡，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老秀才闻言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想要争辩些什么，可在县令那淡定模样的面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芸自始至终都跪在一旁一声不吭。
直到那老秀才被林承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才抹着眼泪开口。
“大人呐——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民妇的女儿被郭家颠倒黑白送进衙狱，民妇的儿子去郭家讨公道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啊——”
“现在郭家居然还请了个老秀才来顾家庄污蔑我们顾家……真是天理昭昭没有王法啊——”
苏芸哭求着，还不忘了给身边的张氏和胡氏使眼色。
胡氏登时明白过来，率先跟着苏芸的节奏开始哭起来。
张氏也明白了，紧随其后。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林承登时便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尤其是苏芸那哭天抢地的模样，哪里还有在县衙给林老夫人看病时的端庄？
饶是老秀才看了都不由嘴角抽了抽。
“……”
“明明是他们占了便宜！竟，竟还喊冤？！”
老秀才嗓子刚刚都喊劈了，眼下更是只剩下沙哑了。
眼睛通红的瞪着苏芸等人。
可苏芸也不理会他，“大人呐，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顾家庄的人，他们都是见证啊……”
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此时都变成了人证。
林承也许刚开始还不明白苏芸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闹这一场。
可从现在开始，他就明白了。
合着苏芸就是为了拉这些人给自己作证！
毕竟林承既然说了要重查此案，那定然是要重新寻找人证收搜寻物证。
郭家庄原本就要比顾家庄发展的好，郭金宝作为郭家大户，未必会有人愿意单独出来替顾家作证。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么多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必然会有人吐口。
一旦有一个人吐口，剩下的人便也就忍不住了。
法不责众，郭家饶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和整个顾家庄的人对着干。
更何况，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林承的目光投向周围的人。
果然就见人群中有人附和道：“上次郭家打上门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呢！都看见了！那顾家老四让他们打的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对对对，我们大家都看见了！那顾家老四让他们打的老惨了！”
“他们还带了一帮人上门，看样子是还要和顾家算账呢！”
说到郭家上门，就不能不提顾灵娘。
“要说那顾家姑娘，也是个顶个的懂事儿，可到了他们郭家，怎么就成了罪犯呢！”
“可不咋的！伺候走他们郭家那个痨病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小叔子欺辱寡嫂，在宗族上论，那可是要沉塘的！”
“……”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反倒将事情都说了个清楚。
这么多人开口，林承自然也明白了这件事情必然是另有隐情。
想到之前郭家报官时的说辞与顾家庄村民的说辞简直没有一处对的上，不由脸色阴沉。
这郭家是拿县衙当傻子耍吗？
还是拿他林承当傻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秀才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不由眼睛一转，张了张嘴，往后一仰，又晕了过去。
苏芸上前搭了一把脉象，发现并没有异样。
又施针去扎，却只见那晕倒的老秀才眉心微微蹙了两下，却硬是没睁眼。
心中不由呵呵一笑。
明白了。
“大人，这老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不行，又有功名在身，再说今日的事情根本原因也不在老先生的身上——”
“他这个样子，恐怕也难带到衙门去问些什么，不如就交给民妇吧？”
“好歹民妇也略略懂些岐黄之术。”
林承看着苏芸那从哭哭啼啼又瞬间切换到乐呵呵的脸，不由带了几分深意。
看了刚刚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哭求，他可不信苏芸只是单纯的想要替这老秀才看病——
更何况连他都看得出，这老秀才纯属没病装病。
林承看了一眼说死不睁眼的老秀才。
轻哼一声，“也好。”
秀才有功名在身，就算带回去也不能用刑，他要是执意装晕林承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还不如交给苏芸。
不过临走路过苏芸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有点分寸。”
只这么一句，苏芸就明白了，和村民一起跪送林承。
虽然老秀才装晕躲过一劫，但那些壮汉就没那么幸运了，通通被衙役带走回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