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向来是等级森严。

即便彼此都是兄弟姐妹血脉至亲，也要分外恪守宫规礼仪。

但凡行差踏错一点，让人揪住小脚，那便是要出大事儿的，甚至可能会有人因此丧命。

可看着眼前这怯生生的小女孩儿，那黝黑的脸上，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害羞而泛起的红晕，段天霖却觉得十分好看。

甚至比宫中那万紫千红都要好看。

顾玉梅也是第一次见生的这样好看的男孩，和村里的男孩都不一样。

他生的白白净净的，像是个瓷娃娃一样。

顾玉梅甚至都不敢去碰他，生怕将眼前这个人给摸脏了。

“我，我能摸摸你吗？”

顾玉梅怯生生地说着。

段天霖愣了愣。

张氏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梅儿，好了，别打扰哥哥休息了，跟大娘娘走，大娘娘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说着，便牵着顾玉梅的手离开。

可走到门口，顾玉梅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段天霖一眼。

段天霖就这么目送着二人离开，房间又归于安静。

这几日以来，他身上的伤恢复的还算可以。

苏芸每天都会过来按时给他诊脉，按照脉象再细调方子。

只不过段天霖没想到的是，在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居然每天还有鸡鸭鱼肉吃。

他还以为在这里只能吃糠咽菜，没想到伙食居然还不错，他卧床几天，自己都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趁着没人的功夫，段天霖尝试着从床上下地，虽然伤口还有些疼，但只要咬牙忍着些，也不是不能行动。

只是比起普通人，肯定还是要差一些的。

段天霖坐在床上，看来还是要在这里再多住一阵子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必然会牵连这家人。

这一大家子人不仅对他态度极好，还没有一个人问他是谁，从哪儿来，发生了什么……

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段天霖觉得十分安全。

是的，只要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是安全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宫中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么多年留下的后遗症，只有在隐瞒身份的时候，段天霖紧绷的状态才会稍稍松懈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屋里太安静的缘故，外面听起来有些嘈杂。

段天霖有些好奇的抻着脖子去看。

外面似乎是来了些人。

……

苏芸原本正打算趁着没事的功夫上床睡一觉，好好补补昨天晚上熬的夜。

没想到顾九带着他媳妇儿居然抱着孩子上门来了。

李桂英更是一进门就问苏芸在不在。

苏芸透过窗户瞧着二人是抱着孩子来的，原以为是孩子病了，便着急忙慌的下床出去。

可走出门才发现，这夫妻二人是来致谢的。

顾九十分不好意思的向苏芸鞠躬。

“婶子，实在不好意思，英子之前在坐月子，我合计好好养一养，就没让她下地。”

“这不刚出了月子，我们夫妻二人便立刻带着孩子来向您赔罪嘛！”

“……就这事儿？”

苏芸无语的翻了翻眼睛。

“都是一个村子的，你快得了。”

说着，又看向李桂英怀中的孩子，不由心生欢喜的逗了逗。

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还笑了起来。

惹的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李桂英笑道：“婶子，这孩子是喜欢你呢！”

顾兰娘也抓着苏芸的手笑称：“可不是嘛，娘，这孩子知道是你救了他们母子！”

众人笑得欢快。

声音传进身后的屋子里，那扶着门站在窗口的男孩，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也不由勾起了嘴角。

这样的氛围，宫中是从没有过的。

他竟然有些羡慕。

如果那些皇兄皇姐看到，应该也会羡慕吧？

这样稀松平常又温暖的生活，在皇宫之中，却是永远体验不到的。

段天霖站在窗前看着，却没来由的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冰冷又黑暗，充斥着无数的阴谋诡计，而外面的世界晴朗又温暖，写满了人情味儿。

可他却只能像现在这般，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却无法踏出一步。

生在帝王家，有些东西注定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这个道理段天霖很小就懂了。

人命是皇宫中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这一群人围着一个新生的婴儿逗弄的嘴角都合不上时，却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李桂英认了苏芸做干娘。

苏芸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李桂英坚持如此，她也没有办法。

倒是李桂英夫妇拍着胸脯承诺一定会给她养老送终，让苏芸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啊，她这大好的年纪，居然都要开始考虑养老送终了。

送走了李桂英夫妇，苏芸正打算回屋时，却看到了那站在窗前的影子，宛若黑暗中的幽灵默默窥视着一切。

苏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屋睡觉，反而是走到了段天霖的房间。

然而等她推门而进时，段天霖却已经躺在了床上。

“你能下地了？”

苏芸上前去查看段天霖的伤口。

段天霖的眸底微微闪烁，似乎是有些不情愿的承认：“嗯。”

苏芸幽幽看了他一眼，“能下地就好，否则若是真伤了四肢的筋脉，怕是养多久都养不回来了。”

“……”

段天霖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倒是苏芸继续说着，“按你现在这个情况，不出三个月应该就能大好。”

意思是他还能再在顾家呆三个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段天霖竟然有些欢喜。

虽然这个地方吃的喝的用的一切都不如宫里，可他竟然有些贪心的喜欢这里，甚至想要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既然能下地了，那我能出去走走吗？”

段天霖小声问着，似乎是怕给顾家带来麻烦。

这些日子一直在屋子里呆着，实在有些闷，可他又不敢贸然出去。

如果因为他而连累顾家一家，那他心中，恐怕是要愧疚死。

十几岁的孩子，即便在宫中长大，懂得隐藏情绪和察言观色，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还会从脸上显露出来。

苏芸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可以先在院子里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