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脚下一个趔趄。
若不是顾永川及时扶了她一把，恐怕他就该坐在地下了。
她的脸色微白，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只能乞求般的将目光望向苏芸。
苏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哪有母亲能舍得孩子离开自己身边的？
不过……
“文谦，你可愿意？”
苏云忽然转头望向顾文谦。
顾文谦愣了愣。
段天霖提出说要带他去京都的时候，他其实心中微微惊喜了一下。
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去京都总比呆在修水镇实现的几率大。
但他心中也知道，张氏是不会放他离开。
原以为这件事情泡汤了。
可他没有想到，苏芸居然会问他的意见。
连忙从众人身后挤出来，“奶，我愿意！”
他的目光坚定，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段天霖望着他，唇角微微勾起。
他就知道，顾文谦一定愿意。
“娘……”
张氏忍不住出声。
可苏芸却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便打断了她到了嘴边的话。
“老大媳妇，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要带你儿子去京都？”
张氏的脸色更白了。
“自然是……皇子殿下……”
说完，她便绝望的闭了闭眼。
乡野村妇，有什么资格置喙皇子的决定？
顾玉梅抓住顾文谦的手。
“大哥，你也要走了吗？”
说着，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顾文谦看着自己这唯一的梅梅，也不由心软了几分。
但心软归心软，到底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开她的手，走到段天霖的身边。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足以让人看出她的坚定。
张氏的眼眶红起来。
忍不住扑进顾永川的怀里，哭了。
可苏芸看着并排站在马车前的少年，面上却只有欣慰。
“婶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会照顾好文谦的。”
少年的承诺铿锵有力。
苏芸相信。
京都虽然是个虎狼窝，但段天霖可是男主啊！
他是注定能在豺狼虎豹中搏杀出一番天地的人。
而对于他们顾家而言，站在了段天霖这一方的意义，并不是赢在起跑线上。
——顾家这是站在了终点。
比起张氏的不舍，顾文谦似乎显得有些无情。
与母亲等人拥抱过后，便头也不回的和段天霖一起登上了马车。
不过苏云还是投过车窗的缝隙瞧见，顾文谦那强忍着抬手抹干净眼泪的模样。
——这孩子能忍，倒是真适合跟着段天霖。
把他拘在修水镇才真真是浪费了。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的影子。
张氏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胡氏和唤青都是有孩子的人，看着她的模样，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孩子们也跟着嘤嘤地哭。
一家子竟然只有一个苏芸面色坦荡。
“你们都哭什么？”
“这明明是好事啊！”
“好事？”
听她这话，张氏此时也顾不上礼数了，扑到苏芸的跟前，“娘啊！那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更何况，天霖……皇子殿下来到咱家的时候，那是命悬一线啊！你怎么能让文谦去吃这种苦头？受这种危险？”
“他这一走，我们娘俩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他也是你的亲孙子呀！”
看着失态的张氏，顾永川虽然也眼眶通红，但却还是上前来想要将人拖起来。
“行了！别说了！这是你该跟娘说的话吗！”
然而苏芸却一把拉住了他。
“秀娥是我儿媳妇，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
“让她说，不说出来，闷在心里，更不痛快！”
“……”
顾永川抿紧了嘴，只好松开了张氏。
张氏哭的昏天黑地。
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芸只这么站着，静静看着她哭。
直到张氏的哭声渐弱，才缓缓开口。
“哭够了？”
张氏眼睛肿得像核桃。
足足半晌，方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苏芸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哭闹了一番，心里痛快了？”
“……”
张氏拧紧了嘴，没有吭声。
只听苏芸继续道。
“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孩子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身边。”
“再者，就算他留在你们身边，你们能给他什么？”
“……”
张氏抹了抹眼泪，“我就是舍不得……”
“你到底是想要你儿子的前途，还是想要自己舒坦？”
张氏垂着脑袋。
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娘，对不住，是我刚刚不该跟您那么说话……”
苏芸怎么不明白？
她是一时冲动。
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然而苏芸却话锋一转。
“老大，你媳妇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说点什么吗？”
顾永川一愣。
有些错愕的望着她。
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
榆木脑袋真是没救了。
苏芸叹了口气，朝着顾永川踢了一脚。
“你自个儿的媳妇，你自个儿不知道哄一哄吗？还杵在那干什么？”
“……”
顾永川这才明白过来。
赶紧上前把人拉走。
苏芸没眼看，“人家正伤心呢，我是让你直接拉走吗？我是让你好好哄一哄——”
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掰开揉碎了跟他讲。
“擦擦眼泪，对，再抱一抱，对。”
顾永川听话的按照苏芸说的做。
然而被顾家这么多人盯着看，张氏却不由脸色涨红。
哪里还顾得上伤心？
苏芸见此，方才舒了口气。
众人回到顾家。
顾家人多，虽说只少了两个，但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冷清了不少。
苏芸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好在后院种下的荔枝已经开始结果了，也算是给她找了一些事情忙，便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顾灵娘看着那还有些青绿的荔枝树啧啧称奇。
“这就是荔枝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金贵的水果，修水镇从没有。
然而伸出手想要去摘一颗的时候，却被苏芸一把拦下。
“别动，没熟呢！”
顾灵娘这才有些讷讷的收回手。
“想不到咱这地界也能种出荔枝来？不会是酸的吧？”
苏芸哼哼两声。
“等荔枝熟了，我保准先让你尝第一口，让你好好知道到底是酸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