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看着胡氏终日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开口相劝。
“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造化，你想再多也是无用的，倒不如由得他们去。”
“就像我家老大文谦一样，他想走，难不成咱还拦得住吗？”
可她不说还好，一说胡氏倒红了眼眶。
“大嫂，这不一样，你家的是儿子，可我家玉梅却是个女孩。”
“男孩子无论走到哪里，不外乎是吃些苦罢了。可女孩子不一样，走错了路，是要吃亏的。”
张氏不懂她心中的顾虑。
“如何就吃亏了？有凌王殿下在，咱们玉梅怎么也不会叫人平白欺负了去。”
有人撑腰不是总比没人撑腰来的好吗？
“更何况，玉梅若是留在这边，挺多婚配个差不多的人家……”
“若是换作以前，我必然觉得没什么，可是慧柔，咱们也是上过京都的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修水镇和京都可有的比？”
“那自然是没得比的啊！”
张氏自问自答。
“如今咱兜子里也算是有钱了，又有凌王殿下撑腰，咱们玉梅大可以去京都找个体面的好人家……”
“女人嫁人就如同第二次人生，嫁的好了，日后万事顺遂，嫁的不好，那是一地鸡毛。”
“有些苦你我这些年来吃过就够了，难不成还想让孩子们再吃吗？”
胡氏抹着眼泪，叹了口气。
“大嫂说的，我如何不懂？”
“只是玉梅这丫头不懂规矩，日日惦念着凌王殿下……可那哪里是咱这样的人家能惦记的了的？”
“就算凌王殿下对玉梅也有意，将来也不过就是收在府里做个通房丫鬟……等再过些年，府中还会有正妻，小妾，等到那个时候，我们玉梅又该如何立足？”
身份有别，到那时候顾玉梅便只有让人家拿捏蹂躏的份儿。
“凌王殿下护得住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辈子。”
张氏被她这一番话噎的有些讷讷的。
半晌才小声吐出一句，“我看着天霖不像是这种人……”
“就算凌王殿下不是这种人，可大嫂，你有听说过哪家的王妃或是太子妃，是咱这样的人家出身的吗？”
若是做妾，做通房，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放着好人家的正头娘子不做，去做别人家的小？
胡氏说到这里，张氏终于不吭声了。
顾文谦可以跟着段天霖抛下一切上京都。
可顾玉梅不行。
只是这两个孩子的想法，又岂是她们凭一己之力能够拦得住的？
段天霖和曹三胖一起到城东感染区送东西，直到中午放饭的时间也没有回来。
顾文谦一个人守在摊子前面，面前排起了长长的队。
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道给人盛了多少碗粥。
顾文谦忽然听见一句：“先前那位华服小公子今儿个怎么不在？”
他抬头。
正对上一双黑亮又沧桑的眼睛，却觉得几分面生，似乎是没怎么见过。
“哦，他去忙别的事情了。”
顾文谦随口一说，也没多问。
不过他不多问，对方却多问。
“我看那小公子风度翩翩的，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
顾文谦的眉心微微蹙起。
抬眸望着眼前的人。
半晌，却忽然咧嘴笑起来。
“我跟他不太熟，不然你去问问他？”
“……”
男人自然看得出顾文谦在敷衍自己。
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便端着粥碗转身离开。
顾文谦接着给下一位盛粥。
没有注意到男人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眉梢的阴冷。
“拿好。”
顾文谦江粥碗递过去，目光落在男人的背影上。
虽然身形故作佝偻，可对于顾文谦这种习武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个男人有功夫在身上。
“这人是修水镇的？”
顾文谦问前面排队来领饭的百姓。
百姓回头望去，摇了摇头，“不认识。”
顾文谦心下了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
放饭的时候，干活儿的人都会蹲在一处吃饭休息。
苏芸撞了撞顾兰娘的肩膀，示意她看向那几个男人的方向。
几个男人端着饭碗，找了一处空地坐在一起，正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出来什么了吗？”
苏芸问道。
顾兰娘看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苏芸这才耐心解释，“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人吃起饭来，比旁人要慢上不少吗？”
顾兰娘的目光再次望去。
果然发现了差距。
稍微一思索，便想通了苏芸想要说什么。
如果这些人真的按照他们所说的，是饿了好多天，逃难来的，只求给口饭吃。
那么吃起饭来的状态便不该如此。
真正饿惯了的人再吃起饭来，无论好不好吃，合不合口味都是狼吞虎咽的。
而不是像他们这般，细嚼慢咽，甚至看起来对饭菜的口味十分不满意。
“所以，娘的意思是，他们来修水镇根本就不是来避难的？”
顾兰娘有意压低了声音。
苏芸点了点头。
望着顾兰娘的目光带了几分满意。
果然，这几个女儿中，就属这个小女儿最机灵。
“那依着你看，他们来修水镇，是来做什么的？”
苏芸挑眉望着身边的小女子，似是故意考她。
顾兰娘果然拧紧了眉头。
沉吟片刻，“修水镇也并非什么宝地，更没的什么宝贝，若说修水镇一定有什么宝贝的东西，那便是——”
顾兰娘抿了抿嘴，半晌吐出一个字来，“人。”
苏芸笑起来。
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亏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顾兰娘对母亲的夸赞十分受用，不过下一秒却又忧心起来。
“娘，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天霖一声？”
苏芸摇了摇头。
“且再看看再说，我总觉得，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凌王。”
“不是天霖，那还是什么？”
顾兰娘有些想不通了。
“修水镇，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念的吗？”
苏芸暂时也猜不到他们的目的。
沉默半晌方才吩咐道。
“你去找林大人，让他挑几个拳脚功夫好的衙役，帮着盯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