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穿着黛青色长衫的少年正提着衣摆往她跟前跑,背后背了个书兜,看上去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白筝跟前,白筝这才看清他脸上还冒了不少痘,鼻头也油乎乎的。“你赶紧让县令把我娘放出来!不许你诬告我娘!”
少年冲着白筝喊,差点就上手去提白筝的衣领,手伸了一半才想起来什么,眼中流露出一股子嫌弃味道,又转而将自己的胳膊抱住,仰着下巴斜眼睨着白筝,满脸的颐指气使。白筝定定的看了少年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就是自己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的同父弟弟,张氏的儿子,白理。瞧着白理这架势,还有书兜里颠得乱七八糟的书本和衣裳,白筝估摸着,这家伙是在回家半道上听说了张氏被抓走的事情,于是匆匆赶回来找她算账来了。不禁抄起手来,笑道:“你好歹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
白理后退半步,十分警觉。“你刚刚说我是诬告,可县令难道会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诬告?你竟然还胆敢让我叫县令放人……这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岂不是会说县令假公济私,收了我什么贿赂?”
白筝慢悠悠道。白理眨了眨眼,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后,才觉得仿佛是这个道理。但,又沉默了片刻后,却是一跺脚,瞪着白筝说:“你少忽悠我!我娘说了,女人的话都不可信!”
顿了顿,又故意补上一句:“我娘还说了,你就是天底下最恶心的女人!”
最恶心的女人?白筝愣了愣,没想到张氏平时天天夸奖的好儿子居然是这么个没主见的憨货,更没想到,张氏的脸皮居然如此之厚……她咬牙,当真是被气笑了,看在白承志的份上才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而后一抬手,提起白理的后衣领就往村尾去,“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恶心!”
虽然原主的身高比白理挨了一小截,可白筝擅长格斗擒拿,要揪住从小到大连扫把都没提过的白理自然半点问题也没有。白理吓了一跳,张口就喊:“娘!白筝欺负我!”
喊完,才想起来张氏已经被县令关了起来,又挥舞着拳头想要去捶白筝,却被白筝提前察觉,伸手就将他两只胳膊给缚在了背后。“爹!白筝要杀人啦!爹!”
白理扭着身子喊。白筝懒得理他。结果白理竟就这么嚎了一路。好不容易快到村尾了,看热闹的人也终于将白承志给叫了过来。“理儿,你怎么回来了?”
白承志见白筝擒着白理,慌忙跑到二人跟前,先是问了白理,随后,又看着白筝,欲言又止。“爹,这女人要杀了我!你赶紧把她关起来!罚她三天不准吃饭!”
白理嚷嚷着。“理儿!这是你姐姐!”
白承志跺脚,生怕白筝心头不舒服。毕竟,这些年白理是长在他膝下,可他却实在亏欠白筝良多。白理却说:“她才不是我姐,我没有这么蠢这么丑的姐姐!我娘说了,这女人就是我们家的牲口,从前我娘都是这么教训她的!”
说完,还觉得有白承志在,自己也有了人撑腰,又气势汹汹命令白筝:“还不赶紧把我放开!不然小心我爹废了你的胳膊!”
“啪!”
话音没落,白承志一巴掌就落在了他脸上,“给你姐姐道歉!”
白承志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恍然又想起了昨天张氏跟他求饶的模样,想起了这些年张氏佯装贤惠的嘴脸。原本,他对张氏还是有些不忍的,毕竟还有白理这个儿子在,也是十几年的夫妻,总觉得……反正张氏都会在县衙受罚,也算罪有应得了,大不了往后他将张氏休了,两人也就不相往来,他安安心心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也不必再多责怪张氏什么。可是没想到张氏竟然会跟白理说这样的话!从前有张氏在,白理也一向乖巧,很少言语,更从来没露出过这样一面,可现在……白承志只觉得张氏把他一双儿女都给毁了!“我不!我娘说了,我是不会有错的,都怪这个恶毒女人害了我娘!”
白理却哪儿肯跟白筝道歉?从小到大,他都从来没把白筝当人看过好不好。说着,又挣扎两下,发现自己还是挣脱不开白筝的束缚,又对白承志说:“爹,是她害了我们一家呀!我娘要是背了案底,我将来考功名也会受影响的!这样一来你这么多年苦心培养我岂不是白费了?”
“也就最后这句话还有点逻辑。”
白筝淡淡道。“白筝……你看……要不然先把他放开,回去再好好教训?”
白承志见她开口才赶忙求情。说到底,不过是家务事,在这路上闹起来多不好看呢,何况……他也担心白老太知道了,又觉得他治家不严……“我要带他去县衙。”
白筝说。“县衙?”
白承志脸色一变。白理也愣住,看着白筝,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他刚刚说我诬告张氏,让我叫县令放人……他不懂事也就算了,我却不能让县令大人背上贪污受贿的名声,所以自然是要带他去县衙对峙清楚。”
白筝对白承志说道。“啊?这、这不是败坏县太爷的名声吗!就这么拉着他去?会不会挨板子?”
白承志吓了一跳。“那就要看他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了……”白筝瞥了白理一眼。白理看看白承志,再看看白筝,恍惚间终于明白,这回白承志不会再和从前一样偏护着他和张氏了,反而是更听任白筝的……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白承志看出白筝动怒也担心着,毕竟白理是他的儿子,可是,他心中对白筝又有愧……于是只能小心翼翼问:“咱……真的不能回家去说?”
“他污蔑的可是县太爷,我们倒是能回家说,可县太爷会跟我们关起屋子聊么?”
白筝反问白承志。这下,白承志便知道白筝是铁了心要收拾白理一回,本不忍心让唯一的儿子遭罪,可一想到白筝这些年受的苦,还有白理刚刚那胡搅蛮缠的样子……便还是咬咬牙,将头一撇,眼睛一闭,对着白筝挥了挥手。显然是忍痛让白筝带着白理去。“爹?”
白理懵了。但紧跟着就被白筝推了一把,跌跌撞撞的,被白筝拎着往前去了。“爹!你不要我了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我娘说了,你得靠我给你传宗接代的呀!”
白理慌了神,大喊。“闭嘴。”
白筝冷声道。白理一听见她的声音更是恼,张口就要骂,没成想白筝早有准备,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块帕子,趁着白理张嘴的那一瞬间便将帕子堵进了他嘴里。“再嚷嚷,我直接把你毒哑!”
白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