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县丞虽知道县令与李员外私下往来颇多,还有些金钱上的事情,也知道昨日李员外特意请县令跟着一道去了小丰村找白筝要钱,但却不知二人为何铩羽而归。此刻见县令提起白筝又恼火又无奈,也不敢贸然作声,只垂着眼皮,装作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就听县令自己嘀咕了片刻,分明是不待见白筝,却还是压下火气,让衙役将人带到客厅招待。而后又对县丞吩咐说:“你先去找乡绅们筹钱,剩下的事情,本官会再斟酌。”
县丞这便明白,县令是不愿让他知道和白筝有关的事,于是规规矩矩告了辞。走到中庭时,恰好瞧见衙役领着白筝和秦昊往里去,身后还跟着一个车夫,车夫拎着白理。白理仍是动弹不得,看见穿着官袍的县丞,立刻睁大了眼想要呼救,却又想起白筝的威胁,生怕白筝当真让秦昊把他嗓子废了,便只得按捺下来。县丞瞧见这一行人,也是脚步微滞,尤其是当看清白筝那张疤痕坑洼的脸后。却见白筝听见衙役唤他杜大人,便也拱拱手,很是大方的唤了一声,脸上笑容明朗,眉目清透。杜县丞又是一怔,随即赶忙回礼。只觉得这小女娃虽然面貌受损,可气度却非同一般,绝不是寻常村姑能有的……于是顿时释然,难怪县令和李员外一同前去小丰村竟没能要回李员外的财物。却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白筝已经抬脚往里去了,留下杜县丞停在原地,扭头看着白筝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暗道了一声:“有趣。”
随后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出了县衙大门。里面,白筝等人进了客厅,待小厮上好茶,县令才从后门进来,不苟言笑的,淡淡吩咐左右退下。小厮们退出去后正要将门关上,却见白筝忽然对着县令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十分真切的朗声说道:“大人,民女有冤,还请大人帮忙澄清!”
县令一怔。原本见白筝带人来,后头还押着一个,阵仗不小,还打算将左右遣退后给白筝赔点笑脸给些面子,这样白筝兴许一高兴还能早些将李员外的钱财还回去些。可没想到白筝却是一本正经的……不过县令很快便反应过来,往主位上正襟危坐,犹如升堂般,沉声问:“有何冤情,且先说来。”
白筝心头这才放稳。方才她一见县令遣退左右,就知道县令是想跟她套近乎,所以才赶紧先开口一本正经的伸冤,也免得最后白理还是拎不清,以为她和县令相互遮掩,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此刻她亦是又对县令行了一礼,才微微侧身,将身后的白理给让出来,说道:“大人,这便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白理,平时在镇上读书,今天回家路上听说我那后娘被抓了,还以为我贿赂了大人,站在路上就嚷嚷着叫我请大人将他娘给放出来,我是万万不敢让这小子胡言乱语坏了大人的官声,可不论我怎么解释,这小子就是不信,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他来县衙与大人当面说清楚,相信大人调查过后,手里已经有了更切实的证据。”
“贿赂?”
县令语调一扬,顿时瞪向白理,“你这竖子岂敢侮辱本官?”
白理只觉得骨头一软。偏巧秦昊掐准时机,县令话音没落,就用气劲悄悄将白理的穴给解了,于是不等白理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跪坐在了地上。意识到痛,白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再抬头,眼巴巴的看着秦昊。县令不知其中究竟,但却已经领略了白筝的目的,接着说道:“你那母亲张氏这些年可谓无恶不作,本官昨日只不过稍稍找几个村民调查了一番,就听了一箩筐的事情,亏得你还以为是本官徇私!且不说你们的家事,就单单是买卖良民为奴这一条罪名,就够她蹲三年大狱!”
“我……”白理张口。县令却不等他,只喘了口气便接着说:“哼,本官分明是秉公执法,却被你说成徇私舞弊!你也算是个读圣贤书的?还是说,有其母便有其子,这些年来,你也同张氏一起欺压白筝?”
“没有,我没有,我都没见过白筝几回!”
白理赶忙摆手。然而县令脸上的怒气却更浓了,“既然你都没见过白筝几回,又怎敢笃定她贿赂本官,败坏本官官声?你可知污蔑官员该当何罪?”
“不……不知……”白理喏喏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秦昊封穴太久,他一双腿直到现在也没恢复力气,听见县令要问罪,倒是赶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老老实实跪好,连大气也不敢喘。“哼!”
县令冷哼一声,“本官看,你这些年的圣贤书是白读了!来呀,这就拖到县衙门口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若往后还敢信口开河,本官自会重重治你!”
“大人,小民知错了大人,求大人饶命!”
白理赶忙磕头求饶,连脸色都白了。他从小到大一次打都没挨过,平时有点什么磕碰张氏都紧张得不让他下床要他好好休养,真要挨了这二十大板,该怎么撑得住呀?“若是你求饶本官便放过你,那要律法何用?你不是说本官徇私么,本官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公正!”
县令扫了白筝一眼,见白筝面色如常没什么表示,立刻明白白筝就是想给白理一个教训,说完,不等白理再求饶,便示意方才已经闻声进来准备拿人的衙役将白理带下去。白理吓得直哭,又是让白筝帮忙求饶,但白筝却充耳不闻。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拖出堂外,白理急了眼,嚎着说:“白筝!我可是我们家的独苗!我娘说了,将来白家还得靠我传宗接代光宗耀祖!你竟然敢见死不救!”
“当初灾荒时,你娘为了给你省口粮,故意把我骗到厨房去,想用火烧死我的时候,你不也见死不救么?”
白筝冷声道,看也不看白理。说完这一句后,不论白理再怎么嚎叫,白筝都没再理会一句。直到白理被拖走,早就已经打起主意的县令才终于屏退左右,笑着问白筝:“白姑娘,你看……这事我办得可还成?”
此言一出,秦昊和车夫具是一愣,默默看向白筝。就见白筝也咧嘴一笑,对着县令作了一揖,“大人公私分明,果然是个好官。”
“可是……好官难当啊……”县令随即叹了一句。“哦?难道有人敢为难大人?”
白筝眼明心亮,顺势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