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是个利索的主儿。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就直接去了人事部。

交接，领钱。

再回来，开始埋头收拾桌子东西。

沈蔓把重要的不重要的分开，重要的放在打包袋一会儿全部带走，至于剩下的，在公司门口毫不犹豫连带箱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扑通”一声。

第一份职业生涯结束。

就是这样。

这下，真的轻松了，也有点儿遗憾。

不过，倒没觉得多可惜。

沈蔓没多留恋，打车回家。

巧的是，又碰上了那回的司机。

司机一看是沈蔓，觉得这小姑娘面熟，很快认出来，笑呵道打招呼：“是你啊，一个月内遇到你两次，中彩票都没这么高几率。”

沈蔓笑笑应和下，没说话。

司机问沈蔓去哪儿。

沈蔓说了一个地址，随后低头看手机发信息。

【晚上加班吗？请你吃饭。】

陆枝枝秒回：【不加，怎么突然想着请我吃饭了，你这是升值还是加薪啦？】

沈蔓：【我辞职了。】

陆枝枝：【……】为毛？

陆枝枝：【搞什么惊吓？这么突然啊，怎么好好的辞职，之前也没听你说？怎么回事？】

发出去的同时，沈蔓消息也到了。

陆枝枝看着沈蔓来的这句话。

【不是辞职，是我被开除了。】

陆枝枝：……

她一口气一时没缓过来。

沈蔓她……被公司开除？

晚上回家，陆枝枝风风火火的，向屋里着火了一样，包一扔，鞋一脱，踩着拖鞋就冲到客厅站沈蔓面前。

“说，谁，竟这么特么不要脸！”

陆枝枝叉着腰瞪眼：“背后给你穿小鞋也就算了，竟敢开除你，哪个领导，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姓王的，过分了吧！奶奶的，我去劳动部门告他丫的！”

“竟敢欺负我家沈蔓！”

陆枝枝义愤填膺，口水沫子直往外喷。

沈蔓本来还挺郁闷的。

结果因陆枝枝这么一闹，她心情一下舒畅开。

沈蔓笑起来。

她神神在在这一笑，把陆枝枝笑愣了。

“你笑屁啊笑。你还能笑出来，服你。”

陆枝枝皱眉，拧了一下沈蔓胳膊，“你还笑，笑什么笑啊，别笑了。我说的好笑么？”

沈蔓不笑了。

她一本正经说：“枝枝，轻点掐，疼。”

陆枝枝盯着沈蔓的脸认真看，看她是不是强作欢笑，沈蔓哪儿都好，就是有什么事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放心里。

时间久了，是能憋出病来的。

陆枝枝猜测：“因为任菲菲？”

沈蔓不想聊这个，已经是失业人员了，再回头说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没什么用，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上面。

“走吧，请你吃饭。”

沈蔓站起身，她已经收拾好，就等陆枝枝。

陆枝枝也没推脱，能看出沈蔓借花钱的欲望转移注意力，她也没说什么，答应了。

两人去了常去的一家餐馆。

在大学附近，那家老板还没换。

看到两个人来，老板娘一眼认出来，笑着打完招呼问点些什么菜。沈蔓看着墙上菜单，老板娘笑问一句：“那个帅小伙没来？”

以前，沈蔓跟沈知遇常来。

沈蔓表情凝滞下，“没。”

她别的话不再多说，转过头继续看吃什么。

老板娘让两人坐，就进里面忙活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今天餐馆人不多，吃饭的只有沈蔓和陆枝枝两个。而且，还是两个漂亮的姑娘。

菜上齐，两个人吃饭。

陆枝枝突然问一句：“蔓蔓，你和沈知遇，真的就形同陌路了？”

沈蔓动作一顿，没说话。

她低头吃着菜，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多久，她声色平静说：“他彻底把我忘了。”

听到沈蔓说这句话，陆枝枝都为她心疼了。

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知遇那种身份的人，不是谁想能见到就见到的。当初沈蔓和沈知遇谈恋爱时，几乎两个人都很低调，陆枝枝没方面见过沈知遇，只知道沈蔓的男朋友是沈知遇。

唯一的一次正脸，还是在手机视频里见到的。

沈蔓跟沈知遇视频聊天。

陆枝枝跟沈蔓借洗衣液，无意中撞见，那次也只看到沈知遇的脸两三秒。

第一印象，就是觉得沈知遇很帅。

很有男人味道的那种。

尤其镜头里沈知遇的那两条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隔着屏幕，都让人想扑。

陆枝枝心叹，瞧瞧，沈知遇这才叫高级货，男人中的精品，比学校里那些追沈蔓的男生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

可如今，沈知遇失忆。

还把沈蔓忘的一干二净。

陆枝枝都替沈蔓心酸难过。

她放下筷子，握住沈蔓的手。

沈蔓不知道是衣服不保暖的缘故，手有些凉。

陆枝枝关心说：“蔓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支持你。就算沈知遇那个可恶的臭男人一直都想不起你们的过去，你也要挺住。千万要照顾好你自己。”

沈蔓笑了下。

她轻声说：“放心吧，我不是个会折磨自己的人，我没事的。”

陆枝枝心想。

但愿如此，真这样也就好了。

怕就怕，没那么容易熬过去。

毕竟，是感情啊。曾经动了心爱上的人。

一直到吃完饭，沈蔓都没说她怀孕的事情，不是想瞒着，是已经决定要打掉这个孩子，就没有必要再告诉陆枝枝。

陆枝枝却发现出不对劲。

“蔓蔓，你闻到鱼腥味想吐，该不会是……”

沈蔓愣下。

沈蔓的反应，陆枝枝以为猜对了。

两个人差不多的生理期，可放在同一个柜子里的卫生巾，陆枝枝都快用完了，沈蔓的都没怎么动过。

明显，她就没用。

陆枝枝一副吃惊表情，“蔓蔓，难道你真的…”看了看沈蔓的肚子，她小声说：“是他的，沈知遇的，对吗？”

很久后，沈蔓轻轻点头。

她说：“这个孩子，只是意外。”

天黑了有些冷，两人打车回去。

路上，沈蔓接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沈蔓本不想接，可一想着不接的后果，索性就接了。

刚接，那头就是朱小妍的嗓门。

“沈蔓，你外婆出门买豆腐摔倒摔坏了腿，你爸你爷爷还得我照顾，我走不开，你回来一趟去看看你外婆！你从小到大，她可是最疼你。”

一听外婆摔到了，沈蔓就急了。

“什么时候，去医院了吗？”

“看过了，在家躺着呢，你姨婶子帮忙照顾。”

“我知道了。”

朱小妍再三叮嘱：“别耽误，赶紧买票啊。”

沈蔓冷淡回复：“知道了，挂了。”

陆枝枝刚才都听到了，看着沈蔓脸色，“你外婆摔倒了，老人家要不要紧？”

沈蔓摇摇头，肩膀垮下来。

她好像，一瞬间有种疲惫无力感。

片刻后，沈蔓缓缓抬头，有气无力笑笑：“枝枝，我突然发现，很多时候，人生真的是很难很难，身不由己。”

所求无门，所愿不得。

这种枷锁无力感，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沈蔓当晚就买了车票，第二天上午的动车，还要坐火车，大巴，三轮车回到外婆所在的村子里，村子落后，路刚修不久。

以前因人口太少，留村的都是一些上年纪的老人，一直没修路，每逢下雨天，坑坑洼洼的泥巴路极难走。

就算这样，一些老人也不愿意挪地。

哪怕子女接城里县里住，也不愿意去。

一是一辈子住惯了，不想离开。

二是，这是根。

守着老房子，过日子才踏实。

坐在动车上，沈蔓旁边都是空位，她望着窗外风景，心里想着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会是男孩女孩，长到了哪一步。

很快，妈妈就舍弃它了。

也许就在县里的医院，把手术做了。

宝宝，对不起——

是妈妈不好，妈妈是个坏妈妈——

真的对不起。

沈蔓想深了不觉伤感到，她低头看着腹部，都不敢去摸，不敢碰。

沈蔓想知道。

肚子里这个孩子，如果知道了它的妈妈根本不打算要它，会不会哭。

应该……会吧。会的。

这个时候，突然忽有感应的时候。

沈蔓抬头，意外撞入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睛里。

是沈知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