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遇扭头，看到沈蔓上楼。

即将到五月。天暖和的缘故，沈蔓今天穿了一件修身的长裙。裙子长度到小腿，露出白皙晃眼的脚踝。从后面看，细腰就像柳枝抽条一样。

一只手就能掐断。

转弯，沈蔓身影消失在拐角。

只留下裙摆的布料一角。

梁卿顺着沈知遇的目光，望一眼楼梯口。

那儿并没有沈蔓。

她转过脸，对还半弓着腰的沈知遇说：“不用管我了，我休息一下。你去看看沈蔓吧。”

她是提醒沈知遇，也许她来，没打招呼。

沈蔓生气了。

梁卿手放到腿上膝盖处，轻声催促道：“还不快去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她怀着孩子呢，怀孕的女人很辛苦，情绪上难免会喜怒不定。你哄哄她。”

这一番话，说的体贴理解。

就算被沈蔓无视，梁卿也并不计较生气。

相比沈蔓之前咄咄逼人的那一巴掌，两相比较，就一分高下了。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太过于强势，又无理取闹，矫情脾气大的女子，并不受男人青睐。

尤其是沈知遇这种。

他并不喜欢心眼小且不大气的。

沈知遇倒没有说什么，眉宇间神色清淡。他站直身体，转头看向站在餐桌的沈知愿，“怎么不继续吃饭了？”

沈知愿哪儿好意思她一个人坐着吃，问：“哥，嫂子，你们吃过饭了吗？要是没有，就一起过来吃点。”

也就没吃多长时间，人就回来了。

而且，沈蔓也就刚刚吃。

她并没吃饱。

沈知遇没说吃不吃，很快打电话叫人送过来一份淡食。他往餐桌上扫了一眼几道菜，留意了一下沈蔓的碗，说：“不用等我的，你继续吃。我上楼一趟。”

上楼干什么，当然是看沈蔓。

沈知愿喔一声听话点头，就不再喊沈知遇一起。

转头时，跟梁卿视线对上。

沈知愿冲她笑笑，喊了一声嫂子。

梁卿回之一笑。

沈知愿说：“嫂子，要不，过来一起吃吧。”

梁卿刚要开口，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下来的沈知遇回头说：“你嫂子的饭我已经订过了，一会儿有人送过来。她吃不了桌上油腻的菜。”

沈知遇又问沈知愿。

“沈蔓她吃了多少？”

“没吃多少。”

梁卿在，沈知愿也没多说什么。

就提醒了沈知遇一句，“哥，沈蔓她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多关心她一点。”

别把心思都放在别的女人身上。

今晚还带着大嫂回家。

不说沈蔓了。就连沈知愿都觉得哥哥做的不对有些气人了。哥哥太偏心。相比沈蔓，沈知遇太关心自己的大嫂了。

刚刚吃饭，沈蔓还和沈知愿瞎聊，聊到爱情和人生上，沈知愿问沈蔓，她心目中，最理想，最想要的，大概是什么样的爱情？

沈蔓回答说很简单。

不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情有独钟。

至少，他会偏爱她，心里再无别的星辰。

沈蔓跟那些脑子中只有爱情的小女生也一样，不求太多，要的是所爱之人的偏爱，而不是一碗水端平的博爱。

可沈知愿眼中，现在的沈知遇并没有偏爱沈蔓一个人。

沈知遇的偏爱给了别人——

这个人，还是她的大嫂。

其实，准确来说，梁卿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嫂。因为在沈家人眼中，只有一个大少爷。

就是沈知遇。

哪怕沈寒臣年长沈知遇几岁，是沈立带回家承认的儿子，对外称是沈立的长子，是大哥，也是进入沈家家谱的。可是，在其他血缘维持的沈家人心里，沈家只有沈知遇一个真正的大少爷。

沈知遇上楼后，沈知愿就乖乖坐餐厅，继续食不言的吃饭。

只不过从梁卿来了后，她就吃的不自在。

桌上的菜也没那么香了。

她跟梁卿的关系，也就一般般。

又因是长辈，有一定的年龄差，沈知愿自然就不像和沈蔓那样的热情无拘。

沈蔓在楼上，呆在窗户边看风景。

听到门口渐进的沉稳脚步声，就知道是沈知遇来了。他向来不急不徐，很少有情绪激动失控的时候。唯有几次跟他说话，他言语不太好，也是因为梁卿。

想到那个让沈知遇时刻牵挂着的女人就在楼下，被沈知遇带到了家里，沈蔓平静的心又微微焦躁起来，心口沉重的堵着什么。

挥散不开，也自我排解不下去。

她不想多想，可又忍不住想多。

沈知遇已经进屋，看到了沈蔓。

他朝窗口一步步走过来。

沈蔓转身，不看沈知遇，一个眼神都不给，面无表情的从他面前过。

“沈蔓。”

拉住沈蔓胳膊，沈知遇没再说话，就看着不高兴的沈蔓，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沈蔓侧身，“有话说？”

“怎么就不说了？”她问。

沈知遇望着沈蔓的眼睛，他平静问：“怎么见我回来就不吃了？还是看到我，就吃饱了？”

“嗯。饱了。吃不下。”

沈蔓回应一句。

是不高兴，没胃口。

气饱的，已经气饱了，何须再吃下去。

她话里的意思，沈知遇听出来了。

沈知遇瞅了她小腹一眼，沈蔓穿的是高腰的宽松裙子，胸部线条下衣料蓬松，看不到快三个月的肚子是平坦还是凸起。沈知遇把沈蔓往他怀里轻轻一拽，沈蔓贴到他怀中。

他搂住沈蔓后腰。

他低头，手放在沈蔓小腹上。

温热的掌心贴在身体上，透过薄衣料传到沈蔓心里，沈蔓顿觉的痒痒的，有些难受，想躲开。

正想往后退避开沈知遇手。

“别动。”头顶上，沈知遇声音。

沈蔓僵住就没动。

“孩子现在应该多大了？”沈知遇忽而问一声。

沈蔓怔下，多大了？她还真被问住了。在沈知遇怀里仰头，思绪被他的问题带转移。

她眨了眨眼，头脑里安静下来。

她认真的想了想。

“三个月能有多大，大概苹果那么大？”

沈蔓瞎猜的。

她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也没有特意去查。最近很多事，她过的不太平，心情也没静下来。别说查东西了，就连医院产检就还没去。

沈知遇笑起来，“没那么大，应该像小芒果差不多。你说的，要到四个月。”

沈蔓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查过？

还是特意问过的？

沈知遇低着头，眼里还蕴着一丝清淡的笑意，他依旧搂着沈蔓，手心还在沈蔓小腹处没拿开。沈蔓看着沈知遇有一些失神。

她低头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此刻就放在她肚子上，很亲密接触。

肚子里面，有连接着他和她骨血的神奇小生命。

将来，沈知遇是爸爸。

而她，则是妈妈。

沈蔓在想小芒果大，是有多大。

小台农，还是凯特芒，还是青芒的大小？

鸡蛋那么大吗？

“如果按照网上资料说的标准，妊娠三个月的胎儿大概身长九公分，顶臀长六到七分。胎儿的外生殖器已初步形成，可以判断是男是女，但是还比较小，不容易查。再过一两个月，应该就有胎动了。”

沈知遇说：“你现在肚子还不显怀。”

沈蔓听着，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就像他有过经验一样。

“你，不会是……”

沈蔓话没说完，沈知遇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给她一眼，出声打断说：“我不会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然是查的。”

说完，松开沈蔓。

他朝着衣柜走，一边走一边借解着衬衫，换件干净衣服，然后带沈蔓下楼吃饭。背对着沈蔓，身上衣服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换上。

正要系扣子，听到沈蔓说：“你晚上还要出去？”

沈知遇转身看沈蔓，“不出去。”

“不出去你在家里还穿什么衬衫，居家服不舒服么？”说着沈蔓就走过来，伸手把沈知遇身上的白衬衫扒下来。

她手不老实，在他腰上重重捏了一把。

目光大胆的又往下看。

毫不掩饰，停留在沈知遇长裤上。

沈蔓面不改色说：“身材不错。”

完了，又补句：“有招桃花的资本。”

沈知遇淡淡凝了沈蔓一眼，也不接她的揶揄话，重新找了灰色的居家服穿上，这才开口解释：“她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赶飞机。所以，你不用心情受影响。你肚子里的小家伙正在发育，需要营养，当妈妈的要有吃饱饭的自觉。”

说完，他问：“听到没？”

沈蔓抱着手臂靠在衣柜上。

她神情散漫，模样冷然说：“那请问，当爸爸的有自觉吗？”

沈知遇动作一顿。

他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沈蔓看，手上继续，从上到下慢条斯理的扣完全部扣子，一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沈蔓偏过脸。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然又回到起点。

人家不想答，一个劲儿问多没意思。

“沈知遇。”

“嗯？”

沈蔓脸转回，问他：“你想要男孩女孩？”

沈知遇看沈蔓，几乎不假思索道：“女孩。”

沈蔓一愣。还以为像沈知遇这么喜欢孩子的肯定喜欢男孩，因为有钱人家都有通病，得留后，有儿子。没有皇位，也有家底要继承。

更何况沈知遇这样家底丰厚的。

没想到沈知遇喜欢女孩。

沈蔓笑笑，说：“那真不巧，我喜欢男孩。”

沈知遇自然知道沈蔓喜欢男孩的原因，他也没接话，“我要换裤子。”

“喔。”换呗。

沈蔓想，又不是没看过。

换裤子时，沈蔓也没避开，沈知遇当着她的面换下长裤。换好衣服后，听到沈蔓说：“你腿这么长，将来小草籽无论是男孩女孩，都会继承爸爸的身高优势吧。”

沈知遇转过身。

他扫了一眼沈蔓的腿：“你也不矮。”

“如果是女儿，女孩像妈，长大也会很漂亮。”他夸完沈蔓，话峰一转，“阿姨不在，沈蔓，麻烦你挑一件客房，床和被褥铺一下。梁……大嫂她腿不方便，因为什么你也很清楚。我没有铺床的经验，麻烦夫人辛苦一下了。”

沈蔓发了下愣，没想到沈知遇让她给梁卿铺床。

沈知遇还说，麻烦夫人。

夫人是她，她是沈太太。

不过看在他说麻烦夫人的前提下，沈蔓不那么气了。不就铺个床。

她试探性问：“我还用道歉吗？”

沈知遇淡淡瞥沈蔓一眼：“你说呢？”

沈蔓失望，行吧。

就知道不应该有什么期待。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既然沈知遇是用她是主人、梁卿是客人的态度请求，沈蔓也没那么小心眼，揪着问题不让步。有过上次的经验，她还没蠢到和沈知遇闹的地步。

装模作样，谁不会。

梁卿是女人，女人对男人不就那么些心思。

沈蔓走过来，揪出沈知遇衣领。

身体靠过去，仰头踮脚，还没拉下沈知遇的头，不痛快的想要他嘴唇一口出气，沈知遇扔在床尾的手机就响了。

沈蔓扭头看了一眼。

下意识，她以为是梁卿打来的。

她把沈知遇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拽，不轻不重咬在他嘴唇上。

沈知遇低低发出一声不满，沈蔓不管。

她顺势贴着他的嘴唇亲着，又要张嘴咬，被沈知遇领会意图，手掌扣住她后腰，他低头反客为主的吻回去。

撬开她的唇，齿，占了她呼吸。

沈蔓勾着他脖子迎合。

旁边手机在响，两个人追逐着亲吻到一起。

放开时，沈蔓脸色通红。

沈知遇松开沈蔓，平静情绪说：“我接电话。”

沈蔓又胡搅蛮缠的扯着他衣服，不让他走，见沈知遇眼神看过来，沈蔓认真说：“沈知遇，我呆在你身边不是欲擒故纵，只是爱。我爱你，哪怕你不记得我了。但是，人的感情是有期限的，别让我心冷下去。那天我不再爱你的时候，到时候你求我，我都不会回头。”

“就算有孩子，也不会改变的。我不管你对梁卿到底什么态度，你也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想听你跟她之间的过往。但是，沈知遇，你只要知道，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

“人的心就那么大，我不仅善妒，我也不可能和任何女人分享我爱的人。我要的是偏爱，不是一碗水端平的博爱。”

“沈知遇，你明白吗？”

“但是，”沈蔓说，“你只要承认别人。”

没提梁卿。

她点点他胸口心脏位置，“我会退出让位。”

她手指了指身后的床，“我不会舍不得的，无论你想要谁睡在这里。”

沈蔓明白一个道理，男女感情里，除非一方尚且还有余地，可以争一争，否则死缠难打是最难看的。

也最没用。

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时，狠起来是理智无情的。

沈蔓不会让自己到可怜那步。

“你当我的床那么好睡。”沈知遇无语。

“我跟梁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就算她不是我大嫂，她也是我的家人，一个重要的亲人。”

沈知遇第一次跟沈蔓说这些事，但也点到为止，没有说太多。

手机没人接，打了一通后就没再响。

屋里有些安静。

“沈蔓。”沈知遇顿了下，说：“我的确忘记了过去，尤其和你有关的记忆。忘掉的我没办法想起来，至少现在我想不起来和你的曾经。”

“不过，”他接着说完，“我们已经领了证，你是我的沈太太。你觉得，我是背着自己怀孕的老婆跟别的女人私下偷偷苟且的那种男人吗？我若真的想，用的着作茧自缚？”

沈蔓噎了一下。

的确，沈知遇想要谁，至于大费周章？

他也完全用不着私底下偷偷摸摸，只要他沈知遇想要，完全是可以光明正大的。

他的人品暂且不说，至少这个人男人负责。

沈知遇有责任心。

可沈蔓转念一想，梁卿并没有跟沈寒臣离婚。

万一，沈知遇在等机会呢。

沈蔓怔怔思考的时候，沈知遇手机又响了。

沈知遇走床尾拿起来手机看，是沈宸集团一家分公司北城市的投资经理。这个电话打来找他什么事，沈知遇心里了然。

他划开接听键。

“沈总，这么晚打扰到您，真的不好意思。”

沈知遇声音冷淡：“你说。”

“是这样，沈总，有个不情之请。您看，能不能通融下，别开除商裳。是我们不对，可是她在你身边工作这么久……”

“事情定了，就没回转余地。”

沈知遇一句话堵住对方。

寥寥几句后，沈知遇面色冷淡的挂了。

他最不徇私不讲情的，就是办公室恋情问题。一旦发现，必定开除其中一方。更别说一个他的总部秘书，一个投资部管理层。

这事没有余地。

沈知愿给沈蔓打电话，问下不下来。

沈蔓看一眼沈知遇：“一会儿下去。”

下楼吃过饭，沈知遇烟瘾上来，上了楼。

沈蔓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梁卿敷衍说话，这种拐弯抹角话里有话的交谈最累心，也无聊。吃了几口淡粥，沈蔓就饱了。

没多久，她借口累了先上楼。

沈蔓揉肚子去找沈知遇。

站在书房门口，敲门，没直接进去。

沈知遇人在书房，点燃一支烟，“谁？”

“我。”沈蔓答。

房间里没再听到说话。沈知遇本想找个理由打发沈蔓走的，想到什么，掐了手上烟，弹了弹落到裤子上的烟灰。

他站起来，打开窗户，通风。

他来了半天，也抽了半天的烟。

房间里的烟味儿一时散不下去。

沈蔓怀着孕，不适合抽二手烟的，他也不会让她闻道一丝半点。

沈蔓在门口安静站了几秒，开口说，“老公，找你有个事谈。能进去吗？”

她声音不大，也不小。

正好刚够梁卿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