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有些安静。 除了清雅怪人面露不悦外,其余人都在旁若无事般地喝酒。 其实却都在暗自留意,有些好奇这个近来风头颇盛的年轻小辈会如何反应。 这个丹霞老祖,其实与他们并非是一路妖。 只是他们之中有人机缘巧合下与其相识,又正好赶上此处主人宴请四方高朋,便一道带了过来。 不过,对这个丹霞老祖他们也是有所了解的。 此妖出身根脚都颇为不凡,也正因如此,其向来是自命不凡,行事之风颇有些肆无忌惮。 但因其根脚极深,道行也不浅,能与之相比者也并非随处可见。 比他强的,却又忌惮其出身根脚。 此时明知这年轻人非同一般小辈,别说其背后师门,只是他那个师兄,近来盛名如日中天的法海,,连他们这些人也不敢招惹。 但这丹霞老祖却偏偏还就惹了,果然是如传闻一般鲁莽霸道。 这些人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近日此人的传闻颇多,但他们却也并未亲见。 如此却也正好让他们一观此人的虚实,是否如传闻一般了得。 裴玉似乎颇为看重江舟,不悦地看了一眼丹霞老祖,便连声劝慰江舟:“江道友,丹霞道友想来是不知江道友君子峻节高风,有所误解……” 话没说完,江舟便摆手打断,放下酒杯,两眼微熏,看想那脑门极尖的老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怎么?你待如何?”
“你……!”
丹霞老祖本来不过是想耍耍威风,在这些新结识的高朋面前涨涨脸,也好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厉害,不敢小瞧了他。 至于江舟,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小辈,纵然斥责他两句,他也该谦恭领训才是。 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反应,让他完全下不来台,一时竟气得怔住了。 他一时怒气上头,都忘了找江舟麻烦,江舟反而没放过他。 漫声道:“我如何你先别管,方才我在外面听你说什么……人间一乱,你等的血食便多了。”
“我倒是好奇,你平日里一日血食多少?吃不饱么?”
那丹霞老祖一怔,旋即昂首冷笑:“哼,既是血食,自然多多益善,若非你们这些稷廷爪牙多管闲事,老夫日啖百人千人亦不在话下!”
这倒是他吹牛了。 莫说百人千人,便是日啖千头牛,对他这样的大妖来说,也是不在话下。 只是当今人道皇皇大势,他若敢如此滥造杀孽,免不了会招来反噬。 不是天降一道雷,便是很可能走个路转角就能遇上个斩妖除魔的高人,寸步难行。 如此说话,不过是为了显示他的无所未惧罢了。 江舟却似没听出他的炫耀之意,抬眼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是吃过不少‘血食’了?”
此时殿上诸人都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只是那丹霞老祖却未有所觉,仍傲然道: “自然,如此大补珍馐,老夫自要常食之!”
“嗡!”
只听一声剑鸣之声骤然响起。 却是江舟懒得再和他废话,心念一转,冰魄寒光剑便化光而出。 他心知这殿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这尖脑门的老头也一样,虽然脑子不怎么样,但一身道行修为着实不浅。 是以出手便不留情,也毫不见烟火气,丝毫没有出手偷袭的羞耻感。 但也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偷袭。 剑势皇皇,剑气如霜。 激荡四射,所过之处,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霎时间,殿中如同乾坤逆转,四时颠倒,天降严冬。 四处一片茫茫,竟还有冰雪飘落,众人俨然置身于雪山冰川之中。 令得众人惊骇不已。 那丹霞老祖更是心中骇极。 因为他早在剑出瞬间,便如同置身于一副万年坚冰所铸的冰棺之中,被冰霜冻结,竟无法动弹。 却是江舟将新近得的雪山咒融入了剑势之中。 这雪山咒本就是操弄天时,御水控雪,冰封万物之道门神咒。 与冰魄寒光乃是天作地合,能十倍百倍地发挥剑中玄冰之气。 以他的修为还做不到冰封万里的伟力,但用来封住一个三品的妖魔却不是什么难事。 瞬息间将丹霞老祖镇封,冰魄寒光剑去势不绝,江舟御剑如丝,向丹霞老祖颈项缠去,眼看就要将他首级绞落。 却听一声苍劲的轻声适时响起:“呵呵呵……” “许久未见,小友气性倒是大了不少啊。”
殿中诸人眼前一花,那丹霞老祖身前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 却是一个身披簑衣,头戴斗笠,后背钓杆,腰悬鱼篓的老叟。 江舟的冰魄寒光剑就悬停在他身前半尺之处,也不见其有何动作,这把能轻而易举绞落三品妖魔首级的仙剑,却连半寸都不能再进。 “果然是天府奇珍,小友倒是好福缘。”
老叟打量了一眼冰魄寒光剑,目现赞叹之色。 江舟神色未变,双目中仍带几分酒意,翻起眼皮,似乎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此人。 “是你?”
此叟正是当初在洞庭湖边欲守他为所谓的执钓之人,却被癫丐僧搅了好事,反而落了他好大面子的那个老钓叟。 老钓叟微微一笑:“正是老朽,看来小友还记得老朽,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老朽与小友也算有些旧故,” 他指了指身后惊骇莫名的丹霞老祖笑道:“老夫寻此獠有些时日了,小友可否手下留情,让与老夫?”
江舟垂下眼皮,不置可否:“你也想杀他?”
老钓叟摇头笑道:“不杀,不杀。”
“老夫新觅得一个执钓之人,正缺代步驱使之物,此獠恶贯满盈,正好捉来一用,待他日功德圆满,也算是赎了今日罪孽了。”
“唉,说来可惜,小友本是老朽最瞩意之人,却不想让那老癫子给坏了一桩好缘法,好在小友也是有大福缘之人,如今竟一步超凡入圣,真是可喜可贺。”
“呵呵……” 却听江舟一声轻笑:“你也是好大一张脸,恶贯满盈之辈,让你的傀儡骑上一骑,使上一使,便能消赎了滔天罪孽?”
“什么?”
老钓叟显然想不到他会有此言,有些迫不及防,登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