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京城晚上热闹，可以畅行无阻，但还是有宵禁的，现在差不多亥时三刻，路上的人也少了些，稀稀散散走在街上。林小念反而觉得，这时候最惬意，耳边没有聒噪的声音，安静到只剩下赵氏与李若采之间的笑语。“大娘为何那么喜欢各色的灯笼，以前在十里镇的时候，便见你爱将油灯用一层薄纸盖起来。”

李若采边走边问，鞋底走过路面的声音偶尔略过耳边。她班上会，听见赵氏笑着答道:“看见那一点亮光，总觉得心里有着落。”

“像是有个人在护着我一样。”

闻言，林小念挽上她的手臂，顺带一靠道:“我们就是娘的小灯笼，会一直护着娘亲的。”

赵氏捏了捏她鼻子，果然女儿都是贴心小宝贝，会说话哄娘亲。几人聊着聊着，来到一个卖花灯的前面，这边灯孔全部安安静静摆着，断不会出现刚才那种情况。林小念立主脚步，随后从身上掏银子出来，打算给赵氏买几个。“娘喜欢什么，随便挑。”

买一些放在家里摆着，晚上看见那点温暖的亮光，洗洗疲惫的眼睛，也还不错。其实绣司一晚上都有灯点着，不过在那样的环境下，周遭什么声都没有，你半夜赶活，一阵冷风吹过来，直觉得心慌。哪里比得上家里。只是等她把钱给摊主的时候，手伸了半天，也没见人家给钱。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角流露出一些疑惑，其他摊主赶着巴结来买的人，这位却是背靠在一张木椅上，一副慵懒神色。莫不是时间太晚，都懒得营业了。她正想着，不如随便给点钱，一两银子，买三个灯笼总绰绰有余了吧，那人瞧了瞧放置花灯的桌子。这个时候，李若采才道:“要猜这些灯谜才可以。”

林小念顺着李若采的目光望过去，注意到那下面一行字。想要拿到心仪的灯笼，就得猜对谜底，不然不买。偏偏这些灯笼好看，看得出来，赵氏喜欢。可是林小念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她胸中无半分文墨，当初学国语也只能勉强及格，更别说猜灯谜了。给她半个时辰估计都想不出来。“若若姐，你会吗？”

李若采无奈摇头，灯谜去年李若才陪她玩过一次，那时候她看了迷面，完全想不出来答案，李若采却没一会便报了答案。如果李虎子在就好了。不管了，还是试一下吧，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出来了。然而她想多了，这个灯谜有些难。报出几个关键字，要你说出相应的诗句，摊主觉得合适才行。林小念目光幽幽的盯着面前这个满脸胡子渣，头发稍微凌乱，表情玩世不恭的“大叔”，实在不觉得他是胸中有文墨的人。不会自己说啥都判无效吧。反正心猜不要钱，只要不是黑心商家就好。林小念打算试一试，诗词硬着头皮背过几篇。她看了眼赵氏最喜欢的灯笼的那迷面顿时愣住了，谁能告诉她“绿卡”是什么意思？绿色的卡片吗，她理解的好像有些太通俗了。翻遍了不大的诗词小库，林小念不太确定的念出一句诗“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好像只有绿色搭了边，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结果自然不行。摊主摆了摆食指，而后继续安详靠在一边。李若采看见了更是头疼，她只认得字，可没学过这些。最后赵氏郁郁的笑了笑，扯扯林小念袖子:“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换个地方玩。”

能听的出来她语气里极尽全力掩饰的失落，林小念如鲠在喉，书这种东西就是用的时候觉得少。古人诚不欺我。正当她决定要不要喝和摊主协商一下，花几倍的价钱买一个时，一男子立于旁边，轻轻松松说出不知道是不是答案的诗句。“春风不度玉门关。”

还可以单句吗？此时一行人目光全部都在他身上了，林小念敏锐的发现，这个人就是刚才挡灯笼的人。还真有缘分，京城又不像十里镇一样小。不过想到赵氏和他可能都喜欢灯笼，那便解释的通了。接着，那男子解释道:“绿色是春天的象征，“卡”有“卡住”之意，可引申为：“过不去，无法度过。”

春风对绿色，过不去即是不渡的意思，当真妙啊，林小念秒懂。摊主没说对不对，反正把灯笼给那男子了。林小念羡慕嫉妒加惭愧，要是能有别人一半学识就好了。接着那男子一口气猜了好几个，看的她们几人目瞪口呆的，把好看的灯笼全挑走了。就算他没挑走，自己也猜不到。林小念厚着脸皮，问那男子道:“先谢谢公子刚才的护人之恩不知现在可否帮一个小忙，把灯笼卖一个给我们。”

怕对方不同意，她又道:“就一个。”

声音里带了几分祈求。然而男子不为所动。“我给我姑姑的，岂有中途卖给他人的道理。”

真不近人情。林小念撇嘴，见他态度嘉坚定，只得作罢，拉着赵氏的手道:“娘，不就是个灯笼来日我学会了，给你做个独一无二的。”

说话间，男子早已上了一边的马车。只不过半路突然折返了过来，还带着个最好看的灯笼，林小念一行人措不及防。“公子这是？”

男子面无表情，把灯笼递给她们，李若采赶紧接过道:“谢谢公子。”

男子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看不出来喜怒哀乐。“不用谢我，我姑姑让给的。”

视线转移到旁边的马车，此刻林小念已经幻想出里面坐着一位端庄的夫人了，她朝那边微微颔首。虽然知道对方为什么给自己，赵氏还是很开心，拿到了喜欢的灯笼。这人已经帮助过自己两次了，不过每次都走得快。马车里，唐彦不得其解，为何姑姑刚才只是往外边忘了一眼就决定送个灯笼出去，平日里不是最宝贵的吗？唐雨柔眸子温和，波光流转，叫人看不出情绪。她缓声道:“回府吧。”

马车驶过林小念几人旁边，唐雨柔又向那边看了一眼，心底涌上不一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