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猪吃虎】 说伍槐安丑陋,是与宁靖相较。 客观评价,这人并不丑,但刻意伪装出来的文质和温柔对活了两辈子的苏凉而言,很做作。 其实伍槐安戏演得不错,但从始至终,他的身份和言行,在苏凉眼中,都是违和的。 前有穆飔已掌握确切线索,伍赟牵涉铁矿走私案,忠诚老将有卖国谋利的重大嫌疑。 在苏凉被伍赟迷晕掳走这件事发生后,她更加相信穆飔的判断。伍赟此人,跟正直完全不沾边。如果心疼儿子便可以理直气壮伤害别人的话,可谓无耻。 且从伍槐安的话语中,苏凉能听出来,连他都知道宁靖跟穆飔有来往。显而易见的是,穆飔在调查伍家父子,伍家父子也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们必然知道,穆飔是认识苏凉的。 在苏凉苏醒之后,作为一个被暗中掳来的人质,她对自己处境最清醒的认知是:把她抓来的伍赟,根本不可能让她再活着离开,接触到外人,尤其是穆飔。 “伍老将军大半夜迷晕少女掳回家中”,这种事被外人知道,对于伍赟多年来在乾国的好名声是有极大妨碍的,有可能被穆飔抓住把柄,参他一本。 毕竟,连宁靖都能认出来的四皇子,伍赟怎么可能不知道穆飔的真正身份? 越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越在意名声。做了不为人知的龌龊事,必会极力遮掩。 简言之,她是一个被抓来的“人质”,见到了“绑匪”的真面目,有极大的被“撕票”的可能。 苏凉根本没想过她是因为医术被“请”来的。 伍槐安声称伍赟“请”苏凉来为他医治的说法,并不合理。 以伍槐安的身份,和他在战场上受伤的经历,太医都能随便请,怎么可能看得上苏凉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夫?她在村里给人医治,也的确就是些小病小痛,并没有“妙手回春”的美名。 正常去请人,倒也罢了。被拒绝后竟做出掳人前来的行径,搞得跟认为苏凉能把伍槐安治好,没她不行的样子,没有道理。 从睁眼那一刻,苏凉就一直在装傻扮呆,顺着伍槐安的表现,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贪慕虚荣的村姑形象。 苏凉在骗伍槐安,伍槐安在蓄意勾引被抓来的美貌小村姑。 苏凉是装的,因为她很清楚,伍槐安也是装的。 一个传闻中出身武将世家,年纪轻轻上阵杀敌,因伤致残,与老父亲相伴度日的贵族公子,不是不会孤独,不是不能温柔善良,但,他对一个肤浅虚荣的小村姑一见钟情,鬼才信! 伍槐安在给自己打造一个因伤弃武从文,喜欢音律,虽命运不公但始终温和从容的形象,但他要真有那般内涵,就不可能看得上苏凉,说出“感觉好像认识你很久了”这种暧昧话语,才刚认识就引诱苏凉留在他身边,张口就叫“凉妹妹”,还要拉她的手。 这不是清高知礼的贵公子,这是色鬼行为,且是想要装情圣的色鬼。 苏凉根本不信伍赟的所作所为伍槐安会全然不知。伍赟作恶,伍槐安倒成一朵白莲花了。 而苏凉知道伍槐安的自信来自哪里。他的身份,他伪装的形象,和对象低微的出身、肤浅的见识以及追求荣华富贵的欲望。 因此,如果今日被抓来的不是苏凉,而是一个真正在小地方长大没什么见识的单蠢少女,被伍槐安迷惑的概率极大。 这也是苏凉的伪装并没有引起伍槐安怀疑的原因。她的表现,是合理的。 到此刻,苏凉甚至开始怀疑,她被抓来,就是伍槐安想玩女人…… 短暂的慌乱之后,伍槐安冷静下来,神色很受伤,“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我爹把你抓来是他不对,但我对你绝无坏心,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苏凉冷哼,“我知道。可惜你太丑,我见到你之后,更放不下我家里那位美男子。现在,你该送我离开了。”
“凉妹妹,你……”伍槐安眸光阴鸷,声音低沉下去,仿佛一下子遭受了严重打击。 “少废话!走!”
苏凉说着,一手控制琴弦勒住伍槐安的脖子,一手将他从轮椅上拽了下来! 传闻中伍槐安双腿残疾,但他真正残的只有一条腿,下意识地单腿站立,苏凉倒不必那么费力。 随时可能被割断脖子的伍槐安一瘸一拐地被苏凉控制着走出房门,前来送茶水的小丫鬟尖叫一声,大喊,“快来人呀!”
“你这样是出不去的。”
伍槐安低声说。 苏凉反问,“你不是说,你爹没有恶意吗?正直的伍老将军,怎么会伤害我呢?”
伍槐安面色一僵,“苏凉,奉劝你不要冒险,这对你没好处。”
“你倒不如告诉我,你本来打算对我做什么?”
苏凉再次反问。 伍槐安不做声,突然被苏凉拧住手腕,狠狠一掰! 他惨叫一声,额头冷汗直冒,转瞬另外一只手也被苏凉拧断了。 而伍槐安原本想趁机去拿身上藏的暗器,这下两只手都扭曲地垂着,做不了任何事了。 到此刻,伍槐安才终于意识到,他小看了苏凉,大错特错。 他以为这是他的地盘,他控制的游戏,却没想到,这回抓来的并不是玩物,而是扮猪吃虎的狠角色。 苏凉挟持伍槐安,走得并不快。 伍赟出现在前方,面色阴沉,“放了我儿,饶你不死!”
苏凉神色淡漠,“我的生死,不劳你们费心。小心点,我手不稳,但手劲大,你们敢轻举妄动吓到我,我可不敢保证伍槐安的脖子会被我割出多大的洞来!”
伍赟看到伍槐安的手,咬牙切齿,“如果我儿出事,我定把你碎尸万段!都让开,让她走!”
苏凉押着伍槐安往前,伍赟慢慢后退,苍老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个血洞来。 苏凉曾当街打过架,所以她并没有装弱不禁风,甚至主动跟伍槐安说,她会一些花拳绣腿。 承认会武功,但没有完全承认。 苏凉做了一切能让伍槐安对她放下戒备的事,才有了扭转局面的机会。 甚至到此刻,伍赟和伍槐安父子也不清楚苏凉的实力。真打起来,她也不怕。 她认为伍氏父子不会让她活着离开,但同时又可以确定,她至少三日内并没有性命之危,否则宁靖应该能看出来。 但暂时不会死,跟不会出事,并非一个概念。 当她怀疑伍槐安是个色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走。她对这个世界的毒术没多少了解,是中了迷药被抓来的,再多停留,万一又被下迷药,甚至是媚药呢? 因此,哪怕进了伍家,苏凉也从未考虑过要将计就计留下帮穆飔找账本,那是不自量力的愚蠢行为。 “苏凉,你没必要这样。我只是喜欢你,你留下跟我不好吗?”
伍槐安仍旧试图说服苏凉。承认他真正的目的是不可能的。 苏凉并不理会。她被人虎视眈眈围着,不可有丝毫分心,废话要不得。 “放了我儿,你可以走。”
伍赟停在了大门内,看着苏凉冷声说。 “开门。”
苏凉言简意赅。 伍赟让属下开了大门,被高墙阻隔的阳光一下子渗透进来,照亮了门内阴暗的地方。 苏凉接着往外走,“伍老将军放心,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出去,又哪能轻易脱身?”
伍赟沉着脸,退到门外,看着苏凉押着伍槐安走出伍家大门。 这里距离矿山不远,地势平坦,周边开阔,附近并没有人家。 对苏凉而言不是坏事,想要从背后偷袭她更难了。而之前没动手,定是怕伤到伍槐安。 “放了我儿!我不会再为难你!”
伍赟厉声说。 苏凉点头,“你先发个毒誓。”
伍赟冷哼,“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凉收紧手中的琴弦,伍槐安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她面色愈发平静,“要不,我先割一寸,看你儿子能不能活?”
伍赟气得面色铁青,“好!我发誓,只要你放了我儿,我就不会为难你!”
“我说的是毒誓。再找我麻烦,断子绝孙那种。”
苏凉毫不示弱。 伍槐安终于装不下去,露出了本来面目,“别给脸不要脸!你这是自寻死路!”
苏凉拉着手中的琴弦,像是在用锋利的尖刀细细地磨砧板上的肉,考量从哪里切下去般,疼痛绵绵不绝,不深不重,可那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恐惧,让伍槐安唯一能站稳的腿禁不住打颤,再也不敢开口了。 “伍老将军,考虑好了吗?”
苏凉冷声问。 伍赟举起手,“事后我再找你麻烦,断子绝孙!”
“很好,但,我不信这个。”
苏凉语气幽幽。 伍赟怒火中烧,一副恨不得把苏凉撕了的样子,却听她再次开口,“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得有人来接。伍老将军,你派人去请穆县令来,他到了,我就放了你的儿子。”
伍赟和伍槐安闻言,都狠狠拧眉!一时难以确定,苏凉找穆飔只是为了安全脱身,抑或是,她跟穆飔早有别的约定?! “为何不找宁靖来接你?”
伍槐安问。 苏凉轻哼,“这么危险的事,当然不能让他来。”
“我已发过毒誓,派人送你回去。你也没有任何损失,把事情闹大,对你没好处!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伍赟冷声说,“便是穆县令来了,想必也可以理解老夫为了儿子的一片苦心!”
“有理。”
苏凉点头,“但,这件事,没得商量。穆大人到,我放人。他不来,你可以试试看你儿子的血多长时间能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