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御倚靠在武定城的旗杆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周围的兵也是呆呆地抬头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清楚，这应该是他们这辈子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突然大家听到了一阵抽泣声，原来是他们当中最小的李小进正在哭泣，王大寿见状迅速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大声道：“我说你哭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横竖不就是一死么！”

“我在想我娘咧！”

李小进边哭边说，“她还等着我回家咧！这下永远见不到咧！我哭会还不行么！”

王大寿一下子噎住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周围有几个年轻的兵也开始抽泣起来，果然哭声是会传染的。“兄弟们！”

关正御也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当中会有人怪我为什么当时阻止你们去投降，因为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投降了，我们的家人会怎么看我们？别人以后又会怎么看他们？我们死了以后，这些战死在这座城的人又会怎么看我们？”

周围的兵都抬头看着他，那些抽泣的兵开始擦自己的泪水。长枪手蒋丁也站了起来：“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别的我不知道，我娘说之前村子里闹饥荒，十家饿死了七家，后来大唐建立了，圣人给了我们饭吃，村子里没有人再饿死了，那我们的命可不就是圣人的嘛！我们虽然活不长了，但这都是为了大唐，为了以后的人都能有饭吃！”

“说得对！”

弩手伍林附和道，“我们要多杀几个突厥人，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大唐的土地！”

说到家人，关正御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叫那名老军过来，向他行礼道：“老先生，这里就数您文化最高……”那老军连连摆手：“不敢当，老夫不敢当，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老夫便是。”

关正御又行礼：“老先生，您看我们这些人也活不长了，但我们的家人还在呀，所以我想能不能麻烦您把兄弟们的话写下来，如果打完这仗谁还活着就送到其他人的家里去，也好留个念想……”周围的兵一听，一股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许多人又开始流泪。“这个……老夫自当尽力！”

老军也即还礼。于是大家找来纸笔，围着老军，一个一个开始诉说起来。只有关正御与王大寿站着不动。“你怎么不去写啊？”

王大寿问关正御。“我还没有想好写什么，本来来这是找我父亲的，也许明天到了阴曹地府就见到他了吧。”

关正御叹了一口气，“那你呢？”

“我？”

王大寿抬头看了看月亮，“我已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他们早就先我而去了……”“啊，原来你才是我们当中最苦的人呐……”关正御看着王大寿，露出同情的表情。“嗨，有啥苦的，我早就习惯啦。”

王大寿笑了笑。过了近一个时辰，其他的兵家书均已写好，于是老军来见关正御：“他们的都写完啦，你呢，要写给谁？”

“就写给我兄长吧。”

关正御淡淡地说。“好，不知令兄名讳？”

老军提笔望着他。“哦，家兄关正昌，正直的正，昌盛的昌……”于是老军在家书上写下“正昌吾兄，见信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