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的内地，其实宫老头还远未那么有名。

封闭的影音娱乐环境，贫瘠的文化交流渠道，能霸占八十年代电视台动画片的手冢知名度远大于宫崎峻。

同时漫画书能传递的便捷性，让鸟山明、桂正和、富坚义博、北条司这些漫画家在少儿读者中名声更响亮。

根本没有看宫崎峻动画电影的渠道。

连以影视戏剧为专业的沪戏内部都不太知晓这位的名声。

所以抵达沪海真是无声无息。

当然荆小强顺着地勤通道悄悄离开也是原因，陪同的空姐还给他指外面：“听说是那个花旗大歌星的飞机，停两天了。”

荆小强就是借着送别米高的理由回来，不然宫泽很难松口，中森也有叮嘱打听：“帮我问一下，收费是多少，还有外国朋友的私人飞机可能也会经常来停靠，赚点外汇嘛，这么大的停机坪空着也是空着。”

因为赚过大钱更知道怎么花钱的中森已经把商务机订下！

两千多万美元的，现在只要十五亿日元，荆小强以前那个NHK的年薪合同是按照美元签的，当初汇率一年就值十四亿日元，现在等于打了对折！

十二个座位的喷气式商务机，超载几位也不是事，家里不算孩子的话也基本够了吧？

这话问得荆小强都不好接茬，好好好，你做主就行。

中森喜滋滋的催厂家尽快交货，争取赶在环球巡演的时候能用上。

空姐就啊？

还要收费吗？

刚刚跟国际接轨的内地，还没接待过几次私人小飞机呢，自己更是没有这方面经验。

好好好，我去跟领导汇报下。

花白老头默默的跟在旁边，看层出不穷的漂亮空姐、地勤出现跟荆小强打招呼，合影。

还好没几件行李，潘云燕的拍立得也正好把荆小强当景区吉祥物。

拿到合影的无论男女都很开心。

动画大神可能有种重新认识到罗伯特明星地位的感觉。

荆小强就不跟他显摆走航站楼大厅会造成什么场面，快速通关到内部停车位直接开车走人，他还是航司的荣誉讲师呢，给个停车位走内部通道也不违规。

照例先绕行到电子园区那边看一圈。

不下车主要是看看工程进度，简单给老爷子讲解下局面：“那边大片厂房，就是已经投产的游戏机跟笔记本电脑组装工厂，争取两年内达到年产一千五百万台的规模，旁边那栋还没封顶的高楼就是电子大厦，以后的电子游戏制作公司、电脑动画CG后期，都会搬迁到这里面，初步估计是三千到五千人规模的大型工场……”

宫崎峻的脸色已经有点变了。

他的动画工作室平时也就二十来人，出了名的爱摸鱼爱断更，临到动画长片要杀青才鸡飞狗跳的临时扩张到一两百人搞大会战。

却想不到这连私人飞机都没有的穷困国度，翻身就是几千人规模的动画工场？

这是要把整个动画产业都撼动吗？

前工会书记还是会下意识的这么想。

荆小强从后视镜瞥着的：“我始终是把电脑当成一种工具，助长艺术创作的工作，无论音乐还是影视动画，电脑会以前所未见的强势改变这些行业，您当然可以固守传统的方式保持风格，但大量的人，特别是愿意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会前赴后继的把新工具用得更好，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

宫老头还是那个疑惑：“你做这么大的规模是为了对抗花旗的电影工业吗？”

荆小强内心说是，但嘴上怎么可能承认：“你知道中国有多大吗，你知道中国有好几亿贫困人口吗，这是创造就业，一个电子厂能让数千工人有工做，有饭吃，动画工业也是这样，至于花旗……”

笑笑才是大实话：“谈不上对抗，都是生意，亚洲人面孔的电影输入欧美市场有难度，那我们就把镜头前的面孔换成欧美裔，你的作品里面不有些也这样吗，如果我们的电影知名度不够，那就先上游戏让玩家市场熟悉之后再推出，是不是就容易获得更多人追捧了？”

竭尽全力想在动画电影里面讲述人生道理的老头儿满脸都是我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当然最震撼的还是把越野车开到地下车库的临时工场，潘云燕在教学楼就跳下车去给领导汇报销假，宫老头还东张西望的打量经过的巨大绿幕练舞厅，有不少人影在里面翻滚跳跃，荆小强指指说待会儿出来再看。

穿白大褂、套鞋套，荆小强也觉得有必要搞点这种仪式感，才能显着里面的科技含量。

接待各方参观的领导、高校学术团，包括现在的动画大神，都挺有效。

刚刚掀开厚重门帘走进工场，动画大神就连惊叹都发不出来，直接噎在那。

五六百台工作站显示器阵列排开的规模，绝对在这个年代很罕见。

荆小强还故意安排把所有显示器都朝着入口的方向，就为了镇住所有人。

包括见多识广的焦盆人，也不多见这情况。

毕竟这种七八千到一万美元一台的民用工作站，目前的欧美国家也很难出现什么企业一口气几百上千台的运用。

而且每年设备更新换代，这种大批量购买的贬值率很高不划算啊。

可在荆小强这里，只要能带动内地高校生对电脑的运用熟悉，那都值得，反正一两部电影后期制作就能把贬值抵回来，再说还是嗦尼掏钱呢。

沪海市各级领导来视察后，更是全力保证这里的电力供应。

在时不时可能这里那里都会停电的九十年代初期，这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

但因为还有几百台分散到各高校电脑室，方便在校生不用每天往返，这里不是每机一人，工作人员差不多都是每个人照看好几台。

大多数电脑都在无声的渲染计算自己分到的模块，然后一台台14寸显示器上翻滚着屏保动画。

在CRT射线管显示器的时代，如果长时间保持聚焦同一画面更容易损伤屏幕，所以从WINDOWS第一版开始就有这种屏保功能。

现在却给了动画大神一种非常神奇的跨时代感受。

无数显示器自己动，还各不相同，有些是射线，有些是球体、方块，有些是操作人员自己随手改过的文字标注渲染内容的3D字体。

一生都浸淫在动画世界的老头，还很喜欢在作品里面绘制中古蒸汽时代的动画家，感觉自己来到了魔法世界。

荆小强内心忍笑，平静的过去找主管拿工作进度表查看。

除了地面的歌舞中心大剧院，荆小强就是在这上面花最多心思，《不可能的任务》已经全面结束送到HK去洗印做最后编辑，然后要送到花旗由蒂姆编曲配乐，《太平轮》则接近收尾，《古墓丽影》还没胶转磁，所以最近大量设备都在算游戏画面，缺活儿咯。

那就尽快把《赎罪》拍起来，这部戏可以有大量电脑后期的战争场面。

而且荆小强有了个新点子，可以把安宁爱脱的特点跟战争场面结合起来，不火爆都不可能。

正在脑海里勾勒那曲线怎么能把观众吸引住，宫老头终于走过来，像受伤的野兽般喘着粗气低声：“能……给我解释下这个制作原理吗？”

他的三观肯定都被颠覆了。

如果他看过的那段持枪女探险者的动画，是用这样的电脑做出来，现场甚至都看不到一个画者的存在，他们这些动画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荆小强偷笑，不惊吓怎么拼缝呢：“看过《侏罗纪公园》吗？”

老头儿点头却又摇头：“那种制作出恐龙的技术很了不起，但最后的故事配不上这种技术，甚至不如你在游戏动画里表现的那段……”

荆小强内心哎哟，您这么高的评价。

脸上不动声色，带着来到旁边一台最大的21寸嗦尼特丽珑柱面屏显示器前：“实际上我们的技术跟《侏罗纪公园》如出一辙，首先是为电影特效服务，这是一种技术手段，本质上是为了让动画师能把精力都放在创作形象跟细节上，至于怎么让平面画稿动起来，那是电脑的事情……”

调出这台最新款的奔腾处理器电脑上工程文件，从《太平轮》的开场船头画面，到《不可能完成任务》的面具变脸特效，甚至还有《杀手不太冷》最后让阿诺在爆炸中的幻影。

这也是电脑工场每次都会向参观团队、视察领导展示的画面，基本上看过的人都会叹服不已。

原来电脑已经可以做到这样子了，好多人说电脑了不起，可平时看见只能打个字，原来这才是电脑真正的威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电脑工场也算是个各界做科普的最佳展示场合。

可老头儿凑近仔细观察，片刻后得出结论：“技术上很了不起，但还是没表现出足够的美感，可惜了这么好的技术……”

荆小强虚心求问：“譬如说？”

宫老头娓娓道来：“就譬如说这个摘下面具的动作，人在扯下面具的时候会有片刻黑暗，眼神一定会有变化，而且充满警惕跟迅速的凌厉，所以头部一定会有个反向扯开的动作，这样才能尽可能快的扯下面具，从动态角度来说也会显得更有戏剧性……”

荆小强仿佛看到了在跟录音师争一个节拍前后抢不抢的中森，小日子这种较真的劲头用到艺术打磨上，的确更容易出精品。

也就怪不得宫崎峻手下部部电影都是神作。

值得学习。

虽然他是把这当工业品，大概齐的保质保量保成本完成就够。

但如果一部电影的每个细节都打磨得尽善尽美，最终的确更能呈现出让人惊叹的佳作。

宫老头还是拿那段震撼他的动画来对比：“持枪少女这个时候身体胸部的颤动，就很符合当时的戏剧性……”

唉，说来说去都还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