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这活不好干,特别是夜班的,你不知道能碰上多少站街的、抢包的、偷东西的以及干各式各样奇葩活动人等,这么多人闹哄着,就不会有好事。当先一名带队的,雄纠纠奔着进来了,叱喝着:“站住,站住,干什么呢?”
“退后,退后……”又有巡警吓唬着外面的。七八个结伴,胆量总是有的,边叱喝边进去了,不过一进门有点怵了,店里挤挤攘攘全是人脑袋,刚要摸步话,腰间一动,他回头时,只看到一只手影,然后……然后步话不翼而飞。余众有位看到了,吓了一跳,刚指着喊,咣一声,没电了。此时最后一位巡警刚到门口,被外面的大葫芦使坏一推,进去了,咚声关上门了。“兄弟们,你们曾经有多少回被这些条子追得满街乱蹿,你们和他们无怨无仇,我艹了,他们居然不给咱们活路……堵好了,一个也不准跑喽。”
黑暗中,小木在鼓噪。“嗷……有仇报仇。”
“我艹,撞天昏了。”
“喂喂喂……敢袭警?”
“你个临时工协警装个屁啊。”
“你属老鼠的,能看见老子是谁?”
战斗瞬间打响,都是街头混的,从来就不缺落井下石、顺手牵手以及反手牵猪的烂人,这算是针尖对麦芒了,一位想呼救的警员,步话随即被抢走了;又一位想掏手机的警员,蓦地觉得有很多只手伸进他口袋,等他有间隙去摸,别说手机,连钱包也不见了,一个照面,七八位巡警身上的反光条成了最明显的目标。几个人素质不错,轮了几棍,扫了数人,背靠背组成了战团。一稳定,就怕冷静,一冷静,就怕人多势众的混子也输了胆子。咣声,电来了,刚适应黑暗,一下子又被刺了一下,等睁眼,有人刷声朝围成一圈的巡警撒了一把百元大钞,然后众混子眼睛发亮,轰然冲破棍墙,奋不顾身地扑向钞票。又有一个声音在煽风点火着:“兄弟们,大家看到了,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才有出路,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警察算个鸟……堵人墙,敢还手给我揍,出事木爷我担着……”“嗷……我的我的……”“听见没,木爷的事你敢管?”
“扒了他的警服,牛逼个鸟……”又有木爷撑腰,又有满地钞票,这场面怕是谁也控制不住了,兴奋异常的混子们连抢带夺,把巡警挤了个严实,甭想反抗啊,棍被抢了,帽子被掀飞了,连衣服都抓扯了,几分钟的光景,地上的钱早飞了个干净,等人围成一圈再看,那七位巡警像被凌辱过了,衣衫不整的蹲了一圈,抱头,再不敢吭声了。围着的混子里,数人手里拿着皮带,从巡警身上解下来的,都谑笑着看着被俘的巡警,这家伙,和警察对垒,可是头回赢哈,果真团结才有力量。大葫芦可是吓坏了,以他混迹江湖N年的经验,今天这么作死,应该离死不远了,他悄悄凑到小木身边,两人躲在货架后,大葫芦问着:“哥,你是咋啦?不想活了?”
看看时间,才过十分钟,小木寻思着,小声道着:“错,老子是想牛逼活一回,难道你不敢?”
和大葫芦说话,得有特殊的逻辑,而小木肯定深谙这种逻辑的,一煽动,大葫芦梗着脖子道着:“有什么不敢?不就揍了他们一顿?大不了回头再被揍回来。”
“去,带几个人,把他们电瓶车开走,随便找个垃圾堆扔了。”
小木教唆着,大葫芦没明白,小木一拽他附耳教着:“你和刘洋带上一批人走,把车开走,从外面锁上门,然后……一会儿办完事,我从后门走。”
“我明白了,就没人知道咱们在里头干坏事了,这么多人呢,明儿肯定找黄金狗的麻烦。”
大葫芦恍然大悟道。“瞧,你都会栽赃了……再教你个好办法,去找黄金狗老婆,告诉她黄金狗被警察抓了,让她赶紧跑。”
小木出坏水了。“啥意思?弄俩人把他老婆上了得了。”
大葫芦恶狠狠地道,一箭之仇还没报呢。“你日她一下有啥意思?等她跑时候,把她行李抢了,肯定有值钱东西。”
小木道。“哦!这办法太牛逼了……我去。”
大葫芦兴奋了,叫了数人,出了商店,外面一锁,分乘着两辆电瓶巡逻车,大摇大摆走了。此时,商店的灯蓦地暗了,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过亲眼目睹的郭伟、关毅青几位可是吓得不轻,就再怎么发挥想像力,也想像不出小木怎么可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而且七位巡警,一进去就如泥牛入海,再没消息了。“应该是我们头儿亮身份了吧?”
林其钊的属下,有位如是道着。“快算了吧,敢亮警察的身份,会被揍成猪头的,没见刚才乱成那样。这形势警察说了可不算。”
郭伟挖苦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另一位属下,纳闷道:“不对呀,申副政委进去,又出来怎么没事?”
“咱们头儿可还在里面呢?”
“不会出事吧?”
“别乱想了,等着接应吧。”
那两位肯定没法想通这种蹊跷的事,而郭伟和关毅青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两人相视一笑,不知为何,反而放宽心了……陈少阳是匆匆赶往五队的,被停职的日子,无非是借酒浇愁,突然接到了申令辰的电话,他是从酒场上直接来的,下出租车时,申令辰已经等在那儿了,陈少阳一敬礼道着:“申副政委,陈少阳报到。”
哦哟,满嘴酒气,申令辰扇了扇,很是不中意地道着:“你喝成这样?能干活吗?”
“喝成这样,能干活吗?”
申令辰很是不中意地道。陈少阳呵呵一笑道着:“我都被停职了,还干什么活啊?”
匆匆被叫来,陈少阳以为是重大案情,可看申令辰孤身单车的样子,明显不是,这点让他很失望,而且看申令辰的眼神都有点落寂。同是职场沦落人,申令辰对这种感觉很是理解,他拍拍陈少阳的肩膀道着:“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就一个问题,我能相信你么?”
“政委,我个大老粗出身,没那么多心眼,我就这样,你爱信不信。”
陈少阳道,不怎么客气,毕竟隔着两级呢。“这么拽的样子,看来值得信任,我要告诉你的案情是,刚刚发现了丧毛、马寡妇的藏赃窝点,而且有可能我们自己人参与了,我需要人手、我需要审讯地,需要在水落石出之前,绝对保密,能做到吗?”
申令辰表情严肃了,声音变冷。这几句比一头雨水还让陈少阳清醒,他惊惧道着:“不可能吧?”
申令辰举起手机,把刚刚拍照的亮在陈少阳面前。这比什么都有说服了,陈少阳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精气神仿佛聚起来了,他使劲地抹了一把脸,一言不发,直奔五大队。集合……他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着。值班摁响了紧急动员警报,在看电视的起身就跑、在洗澡的来不及擦干,套上衣服就奔,还有刚躺下,二话不说,直接从二楼的滑竿蹭蹭往下溜。退伍回来的,把军队作风带到警队里了,申令辰看着颇是满意,不到两分钟,在队的二十余名队员齐齐集合,标挺地直立在雨中,最后一位到的是值班员,敬礼问着:“陈队,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向刘队汇报吗?”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停职的队长,能带走队伍吗?陈少阳看了申令辰一眼,申令辰队前敬礼,朗声道着:“这是一次秘密任务,包括你陈队停职,都属于范畴,现在我宣布,即时起恢复陈少阳大队长的职务,所以在场人员,包括值班在内,全部出警……稍息,保密员,打开武器库!”
“陈队……这。”
保管吓坏了,枪械的管理是重责,口头一句谁敢信,何况这个陈队长,又是出了名的愣头青。“出事我负责;贻误警情,你负得起责吗?”
陈少阳怒喝问道。保管不敢吭声了,直奔武器库,两个人保管的枪弹是分离的,全队刑警领枪,上弹夹,分乘数辆警车,风驰电掣直奔商贸城玩具商店,沿路开始收缴通讯工具,个个如临大敌。“政委,你们那边几个人?”
车上陈少阳紧张地问。“几十号人。”
申令辰道。“几十号人?还要我们帮忙?”
陈少阳不信了。“问题是,几十号人,都不是咱们的人啊。”
申令辰道。“啊?几十号……不是咱们的人?这城市有这么大的组织么?”
陈少阳不信了。“呵呵,还是有的。”
申令辰笑而不语,他提前打着预防针道着:“一会儿千万别惊讶啊,只抓赃,不抓人,这堆赃,基本就把马玉兵、毛世平和何实钉死了,说不定背后还有更大的案情……快到了,和他们汇合。”
申令辰电话联系着,到了驻守的两车边上了,有位敲着车窗,车停下,钻进了车里,是郭伟,指着方向道着:“就在前面。”
“可前面……什么也没有啊?”
陈少阳纳闷道。“有的,两辆巡逻车,七个巡逻警,全被他们干翻了。”
郭伟道。“啊?到底……”“师傅,没事,还好没露馅。”
“包围!”
来不及多说了,警车一泊,众警如临大敌,前后门加上窗户一围,拔枪在手,灯蓦地亮了,要撞门而进的被申令辰拦下了,申令辰在外面叫了声:“开门。”
门应声而开,众警持枪疾速奔入,枪指着商店中央数人,还有躲在门后的一位,他一顶,有人在喊着:“嗨、嗨、自己人,别走火。”
啊?怎么回事,陈少阳看看地上几位,被绑着手脚,封着口,瞧瞧服装怎么像自己人呢?有个唔唔要说话的,他撕了封嘴条,那位急切喊着:“陈队,他们抢警车,还把我们警械全收走了……好多人。”
“你认识我?”
陈少阳愣了。“是啊,我是商贸区治安大队的,我见过您……他他他……他是带头的。”
那位嚷着,脸朝向小木,小木捂着脸道着:“不好栽赃陷害好不好,你又不认识我。”
“啊?陈队……他,他……他是……”又一位刑警惊恐道,这他妈不是上回去抓,没抓到了涉黑分子木林深么。“郭伟,把他扣上,带走。”
申令辰故意道着,郭伟拉着捂着脸的小木,兜头一盖脸,拽着走了。好像不对劲,这个涉黑人员,这么老实?那些袭警的人呢?申令辰可不容地上的人分辨,指指他们安排着:“重大案情,随后再解释……你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全部守在这儿,哪儿也不准去……陈队,布置警戒。”
陈少阳安排几句,跟着申令辰的步子,到了货架后,拉开盖子,哦哟,下面还窝了一堆人,两人跳下去,林其钊早等得不耐烦了,无语道着:“你们可来了,外面那位可是折腾得够呛。”
陈少阳却是奔向赃物箱子,三箱东西一看,所有的心结全打开了,长舒一口气,回头直向申令辰作揖:“谢谢政委……谢谢。”
“这是干什么?”
申令辰笑道。“这些东西要一起重见天日了,我也能重见天日了,谢谢。”
陈少阳又是深深一鞠躬,那怕同行,肯把这种功劳让给你的也难寻其人。“先别急,事还多呢,不能这么便宜你。”
申令辰道。“下命令吧,那怕就当最后一天警察了,我也不会丢脸。”
陈少阳道。“这个人……带走,马上突审。你在这儿等着和滨海来人汇合。”
申令辰慎重地道,林其钊把手机交到他手道着:“从现在起,你只接受省厅刑事侦查处的直接指挥,我是省厅特训处林其钊。”
“哦,我听说过您……是,坚决完成任务。”
陈少阳受宠若惊地,紧张敬礼道。黄金宝被蒙着头带上车了,分出了五位刑警护卫,一行车疾速走后,这里又恢复的宁静,灯暗里,暗影里沿窗都是刑警驻守,外面的车藏大院里了,这值班的都被锁起来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陈少阳按着林其钊的指挥,开始审这几位店员了。黑暗里,远远地有几个脑袋钻出来,看着车走远了,这才沿着墙根飞奔。痞甲边跑边说着:“坏了,木哥给抓了。”
痞乙讲:“木哥真尼马仗义,让咱们走,他把事全担了。”
“我咋觉得不对劲呢,以往警察抓人都是比赶集都热闹,今天也太冷清了。”
痞甲又道。“快跑吧,下这么大雨,谁尼玛看这热闹,有病呢。”
痞乙道。两人飞奔出路口,拦了辆出租车,急急给大葫芦、二葫芦汇报了:“胡哥,恭喜您大哥位置坐实了,木爷又被警察带走了,估计回不来了。”
…………车上,小木和郭伟、申令辰、林其钊同乘一车,走出不远,小木回头看了眼道着:“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这么个小角色。”
“哟,听您说,还有大角色?”
申令辰好奇问。小木没接茬,反问着:“我的事办了么?”
“办了么,林处?”
申令辰问。林其钊拔着电话,让对方汇报,然后滨海方面传回来了一段视频,林其钊接收到了,递给了小木道着:“已经接走了,那个……你继母好像孕期反应挺重,都直接接到华侨私立医院了,那儿有四个组,每组三位警员护守,您放心,绝对安全。”
小木像是没听到,看着几秒钟的视频,肚子很大的后妈躺在床上,父亲正坐在一边,喜色一脸的看着,这段视频应该是偷偷拍到的,小木手颤了几下,把手机还回去了,随口道着:“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还有,对你的通缉令已经发往全境,这个时间,有值班的所有警务都应该收到了。”
林其钊道。郭伟心里喀噔一声,却不料又听到了小木说:“谢谢!”
还要说时,申令辰伸着手,在黑暗中轻轻触了触林其钊,示意他别讲话,让小木冷静地片刻,申令辰轻声道着:“你父亲很关心你的,你失去消息后,我和张政委专程去了一趟……看得出,他和你一样,可能关心的方式,不为外人道罢了。”
“很快就会被新的关心取代的。”
小木淡淡道了句,已经不像初离家时那么迷茫,他问着:“你们准备多长时间审下来?”
“这个……得点时间吧,涉案这么重大。”
申令辰道。“别说我讲难听话,时间不会很多,一知道消息,这条线就会被切断。”
小木道。“那依你看……哦对了,你刚才讲的意思是,还有大角色?”
申令辰问。“对,不过不肯定,是有可能……有可能抓到今天作案的那个锁匠。”
小木道。“在哪儿?”
林其钊和申令辰一下兴奋过头了,异口同声问,申令辰马上省得了,直道着:“这个人比黄金宝还重要,你怎么才说?”
“注意,我说是可能……是这么回事,这个人非常猥琐,看着女人嘴里能直接流哈喇子,那种眼光是极度饥渴,而且人又巨丑……看得出,这家伙是对性方面有过人需求,而又无法满足的那类。”
小木道,回忆着锁子的形象。可这形象把两位大员听愣了,啥意思?大部分男人还不这样,林其钊问着:“你是讲行为习惯?可没名没姓怎么找人,而且……你们又化妆了。”
“这几天我给了他很多暗示。”
“什么暗示?”
“暗示他,苏杭这儿的美女多、服务好、反正就奶白胸大那一套呗,而且我感觉他有点性怪僻……可能喜欢群交,我告诉他双胞胎、多胞胎时,他直接就流口水了。”
“我还是没听明白。”
“我说政委,你怎么这么笨呢,就是暗示他,苏杭这儿很好找嫖的好去处呗。”
“可苏杭这么大?怎么抓?又化妆了。”
“呵呵,他化妆时候我做了点手脚,把他剃成光头了,很好找……他只要摁捺不住来这里,差不多就能逮着。”
小木说得见猎心喜,不用看也知道他是偷着乐的那种表情,林其钊思忖着,这种事毕竟是有难度的,那些娱乐场所,可不是捉襟见肘的警力能控制住的,他道着:“这个难度不小,要没有准确地方,真不好抓。”
“呵呵,林处,这个你就不懂了,小木找其他人有难度,要找个嫖客,那太容易了。”
申令辰笑着道。林其钊一拍脑袋道着:“哦,我明白了,木先生原来是拉……”后面及时刹住车了,郭伟却是已经笑出来了,都怕尴尬,没敢提及这事,可不料最看得开反而是小木了,他笑着道:“拉皮条的……呵呵,原来是嫖客和小姐之间的中间人,现在是警察和坏蛋之间的中间人,其实区别不大啊,老申、那什么处长,你得给我点好处,否则接下去的动力没有啊。”
“对,有条件您可以提。”
林其钊道。“条件不高,给笔奖金,然后把我护照办好,我要出国。”
小木道,后路已经想好了,恐怕是把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扔在身后。静默了片刻,林其钊看看申令辰,点点头道:“没问题!”
“希望你们遵守诺言,其实聂奇峰和戎武这一伙,信用是相当高的,为人仗义、给钱麻利,出卖他们和你们合作,我实在是于心有愧啊。”
小木道,这话说得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吊儿郎当的玩笑话,说完他仰头靠着椅背,搁那儿唉声叹气,像所托非人一般。申令辰黑暗中轻轻触了触林其钊,让他别说话了,他生怕这个情绪极不稳定的货色撂挑子就不好劝了。一路无话,直驶回五大队,廊灯齐开,人带进来,审讯室铁门关上了,一个旨在撕开一个地下组织大网的破袭行动,自黄金宝这里,正式拉开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