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次就让你们俩彻底没话说。”

当先那人一面高声应允，一面回身去寻找沙芊芊。可谁知，过了还不到三、四秒钟，便又听见他一声惊呼：“咦——那个女孩儿呢？怎么不见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纷纷转身扭头，向后观瞧，果然发现“受害者”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沙芊芊一定是趁着人们群情激愤，怒火遮眼的时候，偷偷溜走了。“啊哈——”巫凡闻听喜讯，顿时精神大振，扬声叫道：“她心虚，跑了！怎么样，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们了吧？”

而古剑锋得知对方逃走之后，虽然也暗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更感懊恼：“Damn it！到最后，还是让她跑掉了！不过，这样也好。倘若她今天被赶来的警察带走，又因为受到警方调查而露出马脚，那我岂不是没机会报仇雪耻了？”

与此同时，经过短暂的疑惑、惊讶和不知所措后，人群中有一位大婶突然发话道：“大伙儿别听他们俩瞎说！什么心虚、逃跑？人家一个正正经经的女孩子碰上这种事情，最先想到的当然是维护自己的名声，尽量不把事情闹大。所以，她赶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嘛。”

众人听完这番话，无不连连点头，都觉得言之有理。巫凡眼见对方疑心尽去，再次同仇敌忾地狠盯向自己这边，不由得气闷道：“我靠，这样也行！那个女杀手都畏罪潜逃了，你们还相信她讲的话？唉——难怪烂铜铁常说：白痴是没药医的。”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很横，但其实，他早已被数十双几欲喷火的眼睛瞪地有些发毛了。故而，在发完牢骚以后，巫凡又马上用手肘撞了撞同伴，悄声道：“喂，你赶紧想个办法吧，这帮人瞧咱俩的眼神好像更加恶毒了！”

“安啦——现在‘原告’都跑没影了，死无对证，咱们还怕什么呀？”

沙芊芊虽然顺利脱身，但她的“悄然离去”亦等于从源头上撤销了对古、巫二人的指控；而此刻，古剑锋眼见形势大利于己方，也马上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冷静下来，并且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有恃无恐地冲着对面人群扬声说道：“不管她是为什么溜走，我只知道：如果连所谓的‘受害人’都不见了，法律上是不予立案的，即使警察来了也没用！所以——”说到这儿，他又将嗓音提高八度，一脸得意地继续道：“现在，诸位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或许是被对方“戳中要害”，气愤难言；又或是因罪犯即将逍遥法外，而心有不甘；在场之人除了恶狠狠地死瞪着古剑锋和巫凡以外，竟无一人开口反驳、斥骂，狭窄的小巷中霎时间一片寂静，静得落针可闻，静得极为反常。巫凡乍见“活雷锋们”片语不发，眉梢眼角间似乎还有几分“理屈词穷，无可奈何”的神情，心头顿时大喜，正欲拽着同伴踏步前行，却忽听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吼：“想走？没那么容易！如果今天让你们跑了，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这句话便似一枚火星落入了油库，当即将人们心中积压的滔天忿怒彻底点燃、引爆。“对呀——你们两个臭流氓神气什么？就算警察拿你们没辙，今天我们也要为民除害，好好教训你们一下！”

“没错，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地逃脱惩罚，至少也要揍他们一顿，替那个可怜的女孩出出气！”

“他妈的！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负女人的男人，打死你们俩都活该……”群情激愤之下，众人也再无顾忌，全都一股脑儿地冲进巷子，由于双方本就相距不远，所以他们没走几步，便已经涌到了古、巫二人近前。古剑锋惊见局面失控，对方如狼群一般猛扑过来，而自己又不能随便拔枪还击，万般无奈之下，唯有尽力平伸双臂，推阻靠近之人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先冷静一下，我们……”只可惜，话未讲完，肚子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脚，当场被人踹倒在地，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蜷身缩腹，痛得“嗷嗷”直叫。兄弟有难，怎能袖手旁观？巫凡急忙跨上一步，伸手去扶古剑锋，嘴里同时叫嚷道：“你们这帮家伙，到底讲不讲理呀！烂铜……哎呀，是谁暗算我？哎呀、哎呀，你们还来！”

两个人被围攻，岂有一人挨揍，另一人幸免的道理？巫凡的手臂还没碰到古剑锋，自己便被迎面一拳打了个“乌眼儿青”，紧接着，横刺里又抡出一根拐杖，正好击中他的后脑勺，立时将其打趴在地；更准确一点说，是打趴在古剑锋身旁。“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决意替天行道的好心人们原本还担心“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生怕对方会疯狂反扑，狗急跳墙。但谁知，仅仅一个照面，这两名膀大腰圆，看似厉害的壮汉即被放倒，可说是真真正正的“不堪一击”。如此意外的事实，不仅令众人又惊又喜，也更增添了他们为民除害的信心与勇气！所以，在古、巫二人被一招KO之后，就连起初躲在外围助阵的“老弱妇孺们”亦纷纷加入了“群殴第一线”。大家争先恐后地拳打脚踢、棍敲物砸、外加啐唾沫，只要能打到这两个“流氓”，便无所不用其极。渐渐地，古剑锋和巫凡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坏蛋，而是隐约变成了贪污腐化的官员、收受红包的医生、尖酸刻薄的老板、蛮横粗暴的城管、制假贩假的商人、丧尽天良的骗子，以及胡说八道的专家……这一刻，他们越打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打，似乎非要将古、巫二人置于死地，才肯善罢甘休！古剑锋和巫凡为了遵守跟大哥的约定，双双放弃了“杀出一条血路”的念头，转而抱着脑袋、蜷曲腰身、撅起屁股，采用“全面防守”，也可以说是“全面挨打”的姿势来迎接敌人密如雨点般的攻击。然而，古剑锋并非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一边护住要害，任人踢打；一边扯开嗓子，竭力喊出了表面听来最窝囊、最无效，实则却最聪明的话语：“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起先，围殴者中没人在乎他的尖声求救，更不会有人因此而怜悯、同情他。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夹杂在惨嚎声中的叫喊越来越响，有不少人隐隐察觉到苗头不对，进而慢慢地冷静下来，最后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快要有麻烦了。因为，诚如对方所言，并无受害者可以出面指证古、巫二人的“强奸罪行”，但相反，他们“蓄意伤害他人身体”倒是证据确凿，抵赖不得。所以，倘若警方此时赶到现场，被拘捕带走的一定是他们自己！想通此节之后，这些“先觉者”们立刻制止住其他人，并且挑明了当中的利害关系。众人本就不敢真的杀伤性命，加之，最初的那点义愤也早在“围攻”时宣泄殆尽；而眼下恐惧压过怒火，及早收手自保，尽快四散离去，便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在退出小巷途中，好心人们各个得意洋洋，兴奋异常：“你打了多少下？我可是狠狠地踹了那两个小子十几脚。哇塞，帮助别人的感觉——太爽了！”

“唉——别提了！我压根就没挤进去，只能在后面啐两口唾沫。”

“那两个流氓还真是皮厚，我的拐杖都打折了！”

“阿姨，你的拐杖折了算什么？我上周新买的高跟鞋都踢飞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不管咋说，咱们也算是替那位姑娘出了一口恶气，看他俩以后还敢出来害人不？”

“可惜咱们一早就报了警，不然的话……哼，算他们俩今天走运！”

“对，咱们这叫‘伸张正义’！下次，如果那两个小子再犯在咱们手中，可就没今天这么便宜了！我非得好好地教训……”众人一边聊着刚才的“善行义举”，一边昂着头、挺着胸，骄傲无比地四散离去。民意是善良的，民意是淳朴的；但同时，民意也是冲动的、愚蠢的，最容易被人煽动和利用的。因此，民意是需要驯化的！待到对方各自散去后，不知被胖揍了多久，也不知被拳头、棍棒、名牌包和各式高跟鞋狠砸了多少次，已然痛到浑身麻木的古剑锋和巫凡亦为了能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撤走，不得不咬紧牙关，互相搀扶着从地上忍痛爬起，踉踉跄跄地逃离现场。“Fuck！本少爷还没在女人手上吃过这么大的亏呢。此仇不报，我出家为僧！”

古剑锋一瘸一拐地走着，嘴里还不忘赌咒发誓，铭记此仇。“你还好意思说呐？要不是你刚才趾高气昂，一脸‘欠揍相’地得瑟什么：警察来了也拿我们没辙……能招得人家来揍咱们吗？”

提起这些，巫凡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哪儿知道那帮‘近亲结婚的产物’真敢动手行凶啊？他们这是‘蓄意伤害罪’，本少爷要去法院控告……哎哟、哎哟——”“他们也是因为上了沙芊芊的当，才会这样的……”言及于此，巫凡突然双眉微皱，懊悔道：“我刚刚就应该抢先喊‘非礼’，让那帮人去揍她！”

说话之时，他的眼神诚恳，表情认真，简直比黄金还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