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莫浊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躺了太久以至于浑身酸麻，在屋里伸展下四肢后推开房门，却被门外景色吓了一跳，房外弥漫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厚重浓雾，白茫茫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莫浊推开房门的同时那雾气跟着门扉动向旋转几圈，又像触手一般钻进屋里。“有人吗？！师傅！师傅！”

莫浊赶忙把门关上，大声叫了起来。“在这儿！”

张云中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莫浊推门探出脑袋朝上方望去，雾太浓啥也看不见。又有声音传来：“左边有楼梯！”

莫浊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动，是有楼梯，他三步并两步慌慌张张爬上二楼，这才看见张云中模模糊糊的身影，张云中在浓雾里摆了摆手，转身走进房间。“呼……怎么会这么大雾？”

莫浊也跟着张云中进了房间，又急匆匆把门关上，他跑的有些急躁，气喘吁吁地问。张云中的房间比楼下莫浊那间宽敞许多，靠里面一侧是床铺，乱七八糟的衣物被褥堆成小山，正中有张茶几，上头茶杯茶壶摆放整齐，一柄白鞘短剑横在茶几上。房间靠门一侧有个书架，只有几本旧书散乱堆放在其中一格，其他格子都空空如也。张云中打着哈欠，一边穿鞋一边胡扯。“有仙女正在洗澡，就在剑池里，你若有胆子过去瞧瞧或许能够撞见。”

莫浊稍微把门打开一道细缝，那雾气顺着门缝钻进屋里。还是算了吧，莫浊吞了口唾沫，把注意力放在了书架上，莫浊把那几本书挨个翻看一遍，大多是某某功法，某某秘诀，内容有些晦涩难懂。张云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认得字？”

莫浊点了点头，他从架子底端找到一本厚实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剑仙李牧》。翻看了下开头，似乎是在讲一名使剑的侠客的故事，莫浊爬上茶几前的高椅，津津有味读了起来。张云中从那堆杂乱衣物中抽出一件灰色外裳披在身上，又凑到跟前瞧了两眼，坏笑着说：“那个叫李牧的后来死了。”

“人总有一死。”

莫浊随口说着，这话好像从哪儿听到过，不过他想不起来。张云中一时哑然，他没想到六岁小孩儿口中能冒出这话。他过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或许我们能搞清楚你的父母是谁。”

父母？莫浊这才意识到，我父母是谁？他脑海中纷杂的画面再度重演，不过仍旧乱成一团，那晕眩感也如约而至。张云中抓着莫浊肩膀，把他扶到椅子上：“喂！你怎么回事？”

我是摔倒了吗？莫浊重拾知觉：“我怎么才能找到自己父母？”

莫浊脑海中那些零碎的画面虽然模糊，但他依旧能感觉到温暖以及安全感，那感觉近在咫尺，似乎触手可及，但又远在天边。“你这年纪就能识字，基本可以断定你出生在富贵之家。”

张云中坐在茶几另一侧，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优雅地对着壶嘴喝了两口，“只要打听打听哪个大户人家里丢了孩子就好。”

还有另一种可能，莫浊心中升腾起恐惧，他胸口那团诡异的伤疤绝非凡人所为，“师傅，伤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呃……我似乎不该说这些话......”张云中叹了口气，又神神秘秘地说：“听说过祈雨师没？”

“没，他为什么想要伤害我？”

“不是他，是他们，祈雨师全都是些疯子，那些人干出什么怪事都有可能，你可以亲自去问。”

张云中解释说。“我能见到他们吗？”

“看你的本事了，反正我是不想见到活着的祈雨师。”

说着，张云中站起身来，“跟着我，带你长长见识。”

张云中房间外头还有一道楼梯通往三层，第三层比一二层小了很多，只有一个房间，房间的入口是两扇双开木门，被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了起来，张云中站在门前捏着下巴，沉默良久，这里曾是掌门年伯仲的私人藏书室。“师傅，这是锁，打开它需要用到钥匙。”

莫浊解释说。“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张云中一脚踹开大门，“你还真是博闻强记。”

一阵尘埃升腾而起，两人一同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房间十分宽阔，不过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覆盖着层灰尘。房间正中有张大长桌，四周墙壁前排列着书架，书架上摆满书籍。莫浊被呛得咳嗽起来：“师傅，要不要打扫一下？”

“不必，你又活不了多久。”

张云中伸出衣袖朝屋子里挥舞两下，却又一次激起阵阵尘烟。确实，莫浊皱起眉头，这师傅还真是简单直白。灰尘冲莫浊飘了过来，他赶紧退后两步，“我能活多久？”

“据我推测……五年左右。”

张云中等尘土散去，捻着脚尖走进屋子，不敢再做出什么大动作。莫浊摸着胸口，那灼烧感虽然轻了不少，但自他醒来后从未褪去过：“我会死的很痛苦吗？”

“我怎么知道，受伤的又不是我。”

说到这里，张云中转身走到莫浊跟前，他弯起腰，把脑袋凑近莫浊面前，“你能够接受死亡？”

“师傅，是你说五年……”莫浊赶忙捂住鼻子，因为张云中的动作带起大片灰尘朝他扑面而来。“我说什么不重要，你接受什么才重要。”

张云中重新站起身来，继续朝书架走去，即便他走得十分小心翼翼，还是有一些灰尘被衣角吹起，“别去接受那些你不想接受的东西，你得学会反抗。”

莫浊听到张云中的话后沉默不语。“再说了，人不见得都会死……起码对修行者来说是这样。”

张云中不再束手束脚，他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到书架前，扫了一眼后随便抓起几本书，又赶忙跑出房间，身后尘土飞扬。张云中拍了拍那几本书，又把它们递给莫浊，说道：“拿着这几本书，临死之前好好的挣扎一下……给死亡见识见识你的骨气。”

莫浊接过书本翻看两眼，那句子全都像是在说谜语。莫浊合上书本望着张云中：“这书里……写的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