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夜戏无缝衔接。
邢星星看了木青空今晚的戏份,不过就是许非尘夜间失眠,出门遇到同样失眠的云楚,两人在月下相拥夜谈然后穷追刺客的情节。
他管这个叫没有把握?
邢星星懒得理他,在屋子里写剧本的时候被b组导演叫了去。邢星星随着他过去,的确,他们的拍摄细节问题才是真的问题。邢星星跟着他们连拍了几场,导演直呼超出了预期,一声“咔”令下,大家提前收工。一群人喜气洋洋地,突然听到a组那边传来一阵呼喊:“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空哥!”
“空哥!”
……
邢星星的心跳漏了两拍,踏着泥泞的脚印追了上去。
临近的时候,木青空正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无力地摆了摆,缓缓落了下去。再叫他时已经没有任何回应。
邢星星在人群之外,看着他被人抬起送到车上,却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人群移动开来,巨大的恐惧将她埋没,腿软的有些站不稳。原地只剩下她和腾熙,腾熙的脸和她一样被吓得煞白,目光呆呆地落在她身上,不甘,却透着一股苍凉。邢星星使劲用力,抬起脚略过她往前跑去,腾熙突然往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半晌,她终于开口:“你好好照顾他。”
最后一瞬,大华把她拉上了救护车。
医生已经脱掉了他的戏服,里面还是他喜欢穿的套装运动衣。戏服厚重,却还是挡不住身上的划伤蔓延,邢星星伸出的手又颤抖着放下去。
一定很疼吧?
满身的伤痕一定很疼。
邢星星鼓足了勇气,才低声开口去问旁边的医生:“他怎么样?他怎么睡得这么沉?”
“外伤不严重,晕过去是因为大脑受创,具体情况得到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到医院的路程格外漫长,邢星星感觉自己陷入了过时等待的情景里,几滴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落到木青空的手上,邢星星抓过他的手,轻轻擦干净,然后紧握住。
抑不住地,有些崩溃。
好在她的pdst真正发作之前,医院到了。邢星星早已顾不得其他,只紧紧跟着医生护士们往里冲去。
硬囊膜下出血,钻孔手术。
邢星星在看不到他的走廊,蜷缩成一团,蹲在墙边紧紧地抱着自己。
大华本以为她是担心过度,但是看着她竭力咬着自己的手腕,却像是在痛苦地控制着什么,有些不对劲。
他靠近她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星,你怎么了?”
邢星星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使劲摇摇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木青空那副气定神闲,无谓上下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里走过。
她咬着牙,几串汗从发间落下。
很明显地,这次发作的症状比以前要轻,轻很多,好像她可以等得起一般。
胳膊被咬出了血印,邢星星随着熄灭的手术灯松了口。
手术很成功,病人需要静养。
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带着整个身体往后趔趄了一下,邢星星看着他被推出手术室,被后来的徐静等人簇拥着向前。和她一块落在后面的是今晚和木青空一起拍戏的搭档。
当时两人在几棵百年老树上过招,搭档的威压出现问题导致重心不稳要往下坠。木青空一把将他拉住,使劲拽到了附近的附着点。而木青空踩的树干突然断裂,毫无防备地从繁枝落叶中掉了下去。
这样勇敢又倒霉催的事情,邢星星完全相信他会做到。
邢星星路过一个拐角,是徐静拉着医生在细细询问。
“他这个伤,什么时候可以拍戏?”
“拍戏不累的,一点都不累。”
邢星星面无表情地经过,之前她遇到这种事情大多会上前与之理论,现在才明白,没用的。
在没有建立与利益无关的感情之前,连生死都要在利益之下。
在大华的安排下,几个想要探望的演职人员都被以“静养”之名劝走。邢星星以为自己也会被他劝走,结果他过来一脸讨好道:“阿星,空哥已经没事了,估计明早就能醒,你可不可以在这里照顾他一晚?”
邢星星诧异,指着自己:“我?”
虽然她并无异议,但怎么都不是最佳人选吧?
“那个,我和女朋友吵架了,今天要是再没行动就估计没希望了,所以江湖救急。”大华双手合十,有些可怜。
邢星星笑,比了个ok的手势:“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照顾的,邢星星不过就是在看着他输液,盯着药水瓶。邢星星去洗了把脸,刚刚的汗和泪在脸上纵横,现在黏得慌。不过就输了两个小时的液,木青空各项指标一切正常,护士轻声告诉她现在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邢星星也不敢睡,就这样撑着头看着他,她不习惯他这样安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好像就没有离开过她的生活,废话很多,有些散漫,好像什么都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但是她好像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靠谱的人了。
将近天明,木青空那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而后缓缓地睁开。房间里还很昏暗,走廊的脚步声匆匆,一束光挤进来,不算太亮,刚好够他看清趴在床边熟睡着的人。
木青空有一瞬间的恍惚,伸过去的手悬在半空坠了坠,才缓缓落到她的头上。
邢星星微微蹙了蹙眉,又往里移了移,离他更近了些。
木青空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不是梦。身边的人呼吸清浅,精致的小脸有些苍白,不笑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严肃,木青空忍不住摸了摸,还有些凉。
想去把空调调低一些,木青空尝试着起身,头却剧烈地疼了一下。
“嘶……”
起了一半的身体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邢星星被惊醒,看到他时愣了半天,才猛地想起要去叫医生。木青空一把拉住她,按响了头顶的呼叫铃,有气无力道:“坐下。”
邢星星乖乖坐下,掩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样?头很疼吗?”
木青空呆呆地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医生过来检查一番之后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按照医嘱静养,至于出院,还是稳定之后比较保险。
等医生走后,木青空才想起来问:“大华呢?怎么是你在这里?”
邢星星摊了摊手,颇为无奈道:“哄女朋友去了。”
“哄……女朋友?”木青空一脸问号,他哪里来的女朋友?
“是,说是吵架很久了,再不去哄就来不及了。”邢星星给木青空倒了杯水,递过去。
木青空喝完点点头,真的想起来了一般:“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买完早饭回来,大华已经在在病房里。两人都安静着,大华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邢星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朝木青空走过去:“医生说你要吃清淡的,所以我买了鸡蛋还有……”
左手手腕突然被他牵过去,邢星星想挣脱,有些疼,没敢用力。
防晒衣的长袖被他掀开,嫩白的手腕处那一处淤紫赫然在目,昨晚咬得太重,有细密的血渗出来,已经结了痂。
木青空放轻力道,咬了咬牙,声音沙哑得像是摩擦过地面:“这是……怎么回事?”
“我……”邢星星稍一用力便从他的手上扯下来,继续用长袖盖住,云淡风轻道:“不小心碰的。”
“不小心能碰成这副样子?那上面的牙印呢?是什么动物咬的吗?”木青空越说越生气,最后几乎是喊出来。
“你!”邢星星瞪他一眼:“狗咬的,行了吧?”说完便将那颗剥好的鸡蛋递过去,盯着他,有些气。
木青空没有接,冷漠道:“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邢星星顿了顿,失笑:“木青空,你这态度真赶得上外面的天气啊。”
说完重重地放下鸡蛋,拿起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只是打雷,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大雨倾盆。邢星星站在医院门口发了会呆,有些懊恼,之前遇到任何人的阴阳怪气她都能变本加厉地怼回去,今天木青空这突然的态度转变却让她堵得慌。
一阵风起,暴雨被刮进来,打满了邢星星的双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看着雨海茫茫,堵心的那一块石头被冲走,倾泻出来的却是一片莫名的委屈。
他有病吧?
邢星星踱了踱脚,雨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出租车也没法开到医院门口,她想着要不等雨小一些了再走,正要转身,大华拿着一把伞跑了出来。
“阿星,雨大路滑,注意安全啊,”大华意味深长道,“刚刚空哥语气重了些,你就当他是脑袋被门挤了。”
邢星星看他一眼,被门挤了?是被驴踢了吧?那伞不用白不用,道了句谢便往雨海中走去。
回到病房,看到木青空那副惨淡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你说你急什么呀?说不定人家就是因为在乎你,所以才把自己咬成那个样子,那不是好事吗?”
“不是,”木青空淡淡道,仰头靠在枕头上,泄气般:“也不可能。”
只是很焦虑,其实他早就想知道,之前在车库遇到她崩溃到晕厥,是为什么?
和昨晚的情绪失控有没有关系?
可是每每他想要提及,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的敷衍模样。一股无名火总能轻易地燃起,因为她,更因为他自己。他好像还是一点也不了解她,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她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