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欧阳啸离浅笑：“我专门来救你的。”

“救我？可刚才二少爷……”奕霜霏突然愣住，似乎顿悟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和二少爷商量好的吧？”

欧阳啸离微微晗首，示意“你猜对了”。

“难怪……难怪二少爷让我出门就往右走。原来是你们在这儿等我。”

“我们本打算强攻的。可刀剑无眼，真动起手来，难免会误伤到人。为了保证你的绝对安全，只能先想办法把你替换出来。裴二公子为了营救你，也算煞费苦心了。”

奕霜霏羞赧起来，微微低下头。

“你既已顺利逃出狼窝，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欧阳啸离轻飘飘地说道。“阿威。”

“在，九爷。”

“干活了。”

“明白。”

阿威极酷地转身，朝那荒废旧宅走去。剩下的两名保镖，一名跟随阿威而去，一名留守原地保护欧阳啸离。

阿威来到院前，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

“交赎金的。”

这么快？两名绑匪不免起疑。那丫头才刚走几分钟，赎金就到了？

瘦高个警觉性高，提起刀就架到了裴誉衡脖子上。准备工作做好后，再才伸伸下巴，示意兄弟去开门。

院门打开，阿威冷着脸走进来。

“妈的！又是一个空着手来的。你谁啊？赎金呢？”矮胖绑匪挥舞着手中长刀，骂骂咧咧地嚷着。

阿威淡定地将整个院子从左到右扫视一圈。瞧见裴誉衡脖子上的利刃，视线多做了一刻停留。他穿着一身笔挺利落的中山装，寸头，模样一看就不好惹。

可矮胖个自恃蛮横，又手持凶器，倒也并不怵他：“喂！问你话呢。哑巴了？”

阿威不搭话，径直向二少爷走去。

“你站住！”瘦高绑匪将手中的刀锋朝着裴誉衡的勃颈处，用力顶了一下。“再向前一步，我就割下去了！”

阿威又迈前一步，停下，回头冲着院外喊了一句：“你进来吧。”

跟着他的另一名保镖，从门外一个闪身跳了进来。

瘦高个下意识望了眼门口，想看看是谁进来了。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阿威迅速出手。一边抓住他持刀的手腕，一边转身连一个肘击。三下五除二，几招之内，便将长刀夺了下来。同时也将绑匪击退。

他麻利地绕到树后，手起刀落，几下砍断了捆住裴誉衡的绳索。将人质解救下来。

另一边，后跟来的那名保镖也与矮胖绑匪打得不可开交。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由于都携带了武器，还双双挂彩。

阿威果断出手，趁机一脚踹到敌人后腰上。矮胖个瞬间失衡，像个坛子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

保镖立即扑过去，举起匕首就朝对方肚子上猛捅几下。随着声声惨叫与汩汩而出的鲜血，那胖子渐渐不动弹了。

裴誉衡很庆幸，奕霜霏此时不在这儿。没有亲眼瞧见这凶残血腥的一幕。

“二牛！”身后忽然传来瘦高个声嘶力竭的喊声。

原来，刚才被击退之后，他见自己失去了武器，便偷偷溜回房里。不知从哪儿摸了把枪出来。此刻眼见兄弟惨死，他瞬间狂怒。抬起手臂就不顾一切地乱射一通。

三人各自躲闪。

阿威反应最快，一个打滚捡起了那胖子落下的长刀；以单膝跪地之姿，将刀奋力朝着瘦高个甩了过去。整串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并完美命中。

——刀刃直直砍在了敌人头顶，深深陷入颅中。瘦高绑匪停止了射击，双目圆睁，缓缓倒到地上。

任务结束。

阿威站起来，舒了口气，单手将身旁的弟兄扶起。再转头去寻裴二公子的时候，发现他正躲在树后，背靠着树干，一只手还紧紧捂住腹部。

——裴誉衡，不幸中枪了。

***

裴谨初在自家出租的铺面里，一家店挨一家店地收集着银元。去到第六家时，总算把这一千大洋给凑齐了。彼时，他已一刻不歇地整整忙碌了一上午。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

赎金准备完毕，他便提着三十多斤重的行李箱，来到约定地点准备交易。不过，等来的人不是绑匪，而是前来报信的九爷的手下。

手下告诉他：奕小姐已经成功救出来了，平安无事。两名绑匪就地正法，人已咽气，赎金不必再付。但营救过程中，裴二公子受了点伤，送去医院了。

裴谨初听完，二话不说，又行色匆匆赶赴医院。

手术室里，医生刚刚替裴誉衡取完子弹。一推出来，奕霜霏便围过去询问情况。

“毋须担心，伤势并不严重。”医生随和地说。“很幸运，对方使用的是自制土枪，威力不大。里面装的也不是真正的子弹，而是铁弹珠。裴二少爷左腹部中了两颗铁弹珠，已经全部摘出来了，没有伤及重要脏器。之所以流那么多血，是因为打破了肝脏大动脉，现已缝合。伤口只要注意消毒，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噢，谢谢医生。辛苦你了。”奕霜霏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护士将裴誉衡推入病房，众人也跟着一起进来。

“裴二公子既无大碍，离某人也就放心了。便不多做打扰，你且好好休息吧。”欧阳啸离如是说。

裴誉衡挣扎着半坐起身，寒暄道：“今天多谢九爷出手相助。待他日我身体好转，定当再次登门拜谢。”

“谢就大可不必了。”欧阳啸离挥手婉拒。“此番裴二公子意外受伤，亦是我手下人疏忽所致。我愧疚于心。令尊令堂若不向我讨要说法，便已是给足面子了。更遑论‘道谢’二字，叫我如何担待得起。这件事，现在已有了不错的结局，理应到此为止。二公子，保重。离某告辞。”

言罢，则带着阿威及一众手下离开医院。

病房内，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人，默默相视无言。

“你……还疼吗？”

裴誉衡笑着摇头：“不疼了。”

“流那么多血还笑……”

奕霜霏回想起先前，阿威刚刚将二少爷从院子里搀扶出来的情景——鲜血浸染了半件衣衫，一直流到裤子上。离九爷见多不怪，尚且镇定；她可是吓得方寸大失、手足无措了。

“你干嘛……冒这么大风险救我出来？”

“我乐意啊。”裴誉衡还挺得瑟。“要不是我英明勇武、决策出神，事先把你替换出来；现在躺在这儿打吊针的，很可能就是你咯。”

“我就我呗，有什么关系……”

“那怎么行！你是女孩子，身上怎么能留疤呢。”

奕霜霏撅着嘴，小声嘟囔道：“可如果今天受伤的是我自己，就用不着欠你这么大人情了。”

“你……很怕欠我人情啊？”

奕霜霏不语。

裴誉衡痞笑起来，缓缓牵住她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抚摸着。“没关系，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谈不上谁欠谁的情。”

“什么……一家人啊？”

“你不是说，自己是未来的裴家二少奶奶吗？”

奕霜霏原本没有拒绝他握住自己，可一听到“二少奶奶”几个字，赶紧条件反射似地把手缩了回来。

“你误会了！当时事出紧急。我害怕他们知道抓错了人，会一怒之下杀我灭口。所以才想着……想着给自己随便套个重要点儿的身份。希望保全性命而已。我……我胡说八道的。”

裴誉衡笑而不语，再次将她的手抓回来，紧紧捏住。

“你哪里胡说八道了？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呀。你以后……肯定得嫁进我们家做少奶奶。我身上这两个窟窿眼儿，就是你欠我的。你说，你拿什么还？嗯？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许？”

奕霜霏极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奈何对方抓得太紧，故屡屡没能成功。她又羞臊又愧疚，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忽然，病房大门被人猛推开。邵齐眉、裴誉恬和裴谨初三人，同时涌了进来。

“誉衡！誉衡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啊？”二太太爱子心切，着急忙慌地几步就奔到床边。

大少爷与三小姐紧随其后。

奕霜霏见状，连忙起身打招呼：“二太太，我……”

一句话尚未讲出口，就听得“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到了自己脸上！

“又是你！你这个扫把星！”邵齐眉怒气冲天。

“娘！你干什么？”

“娘！别这样……”

誉衡和誉恬同时上手，一左一右拉扯住狂暴的母亲。

“前几日，老爷才刚刚摔断腿；今天我儿子又中了枪。怎么一碰上你就没好事儿？你到底是什么人哪，为什么要这样来坑害我们裴家？”

裴誉衡立即出言维护：“娘，你别乱发脾气。我受伤不关她的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我都说了别管别管，被绑架的又不是你妹妹。由着她死活。你偏不听、偏不听。还逞强，学人家英雄救美。这下好了吧，小命儿都差点搭进去。”

裴誉衡违背母亲的意愿，擅自做主，这一点确实无言反驳。

“娘，霜霏姐姐也是因为我才被坏人抓走的。我们不能不救她。”

“你给我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裴誉恬委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奕霜霏半低着头，默默忍受着所有辱骂。毕竟二少爷受伤，的的确确是因为自己。她心中有愧。为人母者，会有多么愤怒，她也完全可以理解。不反抗不顶撞，是她表达歉意的方式。

“你给我滚！这里不需要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二太太下了逐客令。

奕霜霏收拾了一下情绪，尴尬地转身退出病房。

裴谨初瞧见二娘的注意力已全部投放到弟弟身上，便悄摸摸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