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汽修厂的主要负责人里没有这个名字。一个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竟然差点导致整条工业链的崩溃？“是的，这人小偷小摸惯了，四年前就有过前科。”

“有过前科你还把人留着？”

王建雄厉声喝问。“是我用人不明，我这就去把他开了！”

“开个屁！”

也就是最近和袁靖山呆的久了，学会了喝茶养生，否则王建雄早就该爆发了。他现在真想问问十年前的自己，脑子里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让雷庆出任第二汽修厂的厂长。雷庆显然不知道王建雄什么意思，愣在原地半天没动。一会儿说干嘛留着，一会儿又不让开人，这到底几个意思？“盗卖工厂的原材料，谋取个人利益，这是什么？这是犯罪！是要进去蹲大牢的！”

王建雄拍着桌子：“你现在把人开了，上头来调查的时候上哪去找人？合作方来讨说法的时候谁来担这个责任？”

“那……我先报警？”

王建雄一个深呼吸，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先把人给我叫来！”

“哦，好，我这就去。”

“等等！”

“董事长？”

“这个林兆祥……他是做什么的？”

“董事长放心，他就一车间维修工，没什么背景……”王建雄眉头一皱，深深看了一眼雷庆，片刻后，他的情绪突然平和了下来，拿起面前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随即道：“那批原材料原本放在哪里？”

“仓库。”

“把仓库主管一起叫来。”

“这个……”“有问题？”

“没有，我这就去叫人。”

看着雷庆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王建雄十指交叠，眼角低垂，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老人不堪重用，新人不知在哪，有时候真想回到当年运作小作坊的那段时光。”

……林岩一行往维修车间走。在来的路上，周瑞希就联系到了吕文军，提前找到了送来维修的奥迪车。吕文军还特对跟维修工人们打了招呼，让周瑞希的这辆车成功插了个队。这就是人脉广的好处。而明确认识到了这一点的林岩，对吕文军一路的热情也就顺理成章承了下来。加上这段时间读的书多了，见闻也多了，知识面和视野也更加广阔，林岩聊起天来也更加有深度了。不管话题怎样延伸，三人都能有的聊，不光不尴尬，不冷场，反而越聊越投机，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当然，这里面有多少心照不宣就不知道了。由于吕文军提前跟维修师傅打过招呼，所以周瑞希一到就可以提车。在厂房前的空地上，周瑞希轰了两脚油门，踩了两脚刹车。林岩一听就知道，确确实实是修好了。顺带手的，林岩还帮忙判断了后面几辆送修车辆的刹车问题……引得几个老师傅都不禁侧目。吕文军也在一旁啧啧称奇：“居然还能这样，真是头一回见。”

其实稍微老道一点的修车师傅都能凭借经验判断一辆车的刹车是否出问题，但精细度上肯定没有林岩高。换句话说，师傅们听得出来的问题，林岩一定能听出来，师傅们听不出来的问题，林岩也能听出来。“小伙子长了一对顺风耳哟！”

有位老师傅夸道——起先他还不信林岩这么神，后面将林岩判断刹车有误的几辆车拆开一看，还真就是那么回事。不服不行！能得到常年作业于一线的老师傅的赞赏，林岩觉得很有成就感，但他还是谦虚道：“我就听这个行，其他的……不咋滴。”

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吕文军索性带着林岩和周瑞希在厂区里逛了起来。一边逛一边吐槽：“这个厂隶属于南雄公司，南雄啊！华南有数的大公司，本来背靠大树好乘凉，还老早就搞到了官方背书，可惜厂长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任人唯亲不说，还目光短浅，经常为了芝麻绿豆大的蝇头小利放弃大项目的竞标，收益一差，就找各种理由扣工人的工资，偏偏他安插进来的那些个亲戚，还疯狂薅厂里的羊毛，一个个吃得满嘴肥油，却搞得底下的工人怨声载道。”

“要是再这样下去，这破厂子迟早被那帮蛀虫镂空咯。”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压抑得太久，吕文军逮着个机会疯狂开喷。周瑞希诧异：“那学长你还在这呆着？”

“我才毕业没两年，不好那么快跳槽，先熬个资历吧，做出点成绩来，到时候也不愁没地方去，只是这厂子其实挺有前景的，我是真觉得可惜，要是换个有点头脑的领导，绝对分分钟起飞，”吕文军也是满脸的无奈。林岩沉默。吕文军口中受苦受累还被处处刁难克扣工资的工人里，就有林兆祥……“你们先聊着，我去趟厕所。”

林岩觉得胸口有点堵，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往前直走200米，再右转就是。”

吕文军帮忙指了个方向：“我们就在这条道上溜达，你好了顺着主路走就能找到我们。”

“行。”

在厕所里洗了把脸，林岩攥紧了拳头。他很庆幸。庆幸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了。如果还是那个碌碌无为的自己，面对这样的不公，只能选择沉默。选择忍受。选择妥协。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遭罪。帮不上一点忙。但现在不一样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我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很快就能摆脱这种困境了！”

林岩的眸子无比的坚定。他要创业！这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异想天开。其实早在一年前，林岩就有过类似的想法。只不过那时确实年轻，不仅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还被人坑蒙拐骗一套连招给洗了个倾家荡产。不幸中的万幸，随着存款一同流逝的，还有天真和愚笨。这一年来，他虽然啥正事没干，但却一直在完善着当初的那个创业计划。当然，在之前，这计划也就只能是个计划。搞不好一辈子都无法展开。然而，现如今，林岩已经有了去执行它的资本！只要创业成功，除了能实现自己儿时当老板的梦想之外，还顺带着能为即将花在家庭上的那一笔钱提供一个正当的来路，至少在家人眼中要合情合理。“还需要一点时间积累……都怪我之前太懒！”

自责了一番，林岩调整心情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然后他就迷路了……厂区很大，又是第一次来，难免有点找不着北。毕竟是开学一个月都还没认清教学楼位置的人……无奈，林岩只能一边给周瑞希发微信，一边凭借记忆慢慢搜寻来时的路。绕着绕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这次的事，你知道怎么做吗？”

林岩耳朵一竖，这声音……肖有成？林岩下意识就顺着声源贴了过去。发现肖有成正在库房里和一个穿工装的男人谈话。再仔细一看，林岩蓦然一怔。这工装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兆祥！而肖有成的下一句话却让林岩心头一跳。“老林，我实话跟你说，这次的锅，你必须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