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换个地方吃吗？”魏楠一面开车一面问苏樾。

“不用了，回家吧，很晚了。”

魏楠沉默下来。

无声地地开了一段路之后，魏楠突然就踩了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这一段是新修的公路，还没来得及装路灯，周围是已经圈出来卖掉但还未开发的荒地，野草丛生，没有人居住，特别黑暗僻静。

魏楠打开车门，靠在车外，从怀中摸出烟盒，低下头，缓缓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对苏樾点点头：“休息一下。”

烟在黑暗中明灭。

“抽烟不好，尽量别抽。”苏樾也从车里出来，站在车外透气，忍不住发话。

魏楠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话，我哥以前经常跟我说。”

“那……为什么还抽？”苏樾想起了五年前遇刺身亡的明星江依元，魏楠的双胞胎哥哥魏桐。忍了很久，她还是问了出来：“杀害你哥的凶手，你查到了吗？”

魏楠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红色的光蓦地亮了一下。然后，魏楠丢掉了手中的烟头，看着它在黑暗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远方，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和黑暗安静的此地，似乎是两个世界。

“有一些线索，会查出来的。”魏楠不想多说。

苏樾想问查出来后，该怎么处理？报警还是像对待峰叶装饰总经理赵东那样用私刑？她想，魏楠可能会避而不谈，所以，也没有必要追问。起风了，她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喷嚏。魏楠打开车门，从第二排拿了一件他的外套，披在了苏樾的身上。

“谢谢。”苏樾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衣服带着淡淡的乌木沉香味，是魏楠身上常有的味道，倏地钻进苏樾的心里。

“那帮媒体人，你少打交道吧，交给你手下的人去接触。”魏楠靠在车门边，转头看她。

“我没那么脆弱，放心吧，我可是营销总监。”苏樾笑了，魏楠关心她，她是明白的，但是，和媒体打交道，那是她的本职工作。

魏楠早就听说过“营销不是女人该干的”这句话，在房地产圈里，更是流传着“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这样的俗语。干营销有多累他是清楚的，这半年来他就没有看到苏樾休息过，周六周日不是在公司总部开会，就是在项目上巡查。所以她根本就不是996，而是早9晚11，每天工作14个小时，每周工作7天。

“你想不想换份工作？”魏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苏樾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我是指，换一个轻松点的岗位，朝九晚五，不那么累。”魏楠低头看着苏樾，他想保护她。

“可是，干营销的都很累啊，营销部没有轻松的岗位。”苏樾有些不解，她觉得魏楠有些莫名其妙。

“那就不干营销！”

“那不行，我热爱营销。你要是敢调动我的工作，我就……”苏樾有些生气了。

“就什么？”魏楠的眼中带着笑意。

“就……就跳槽！你不能这么专制，以你的喜好为转移，你难道不应该尊重下我的想法吗？”苏樾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

“……好吧，对不起。”

魏楠忍不住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声音温柔。他意识到苏樾说得对，她不是他的私人所有物，他刚才一瞬间的念头是有些可笑了。可他又真的很心疼她。

属于魏楠的气息扑天盖地而来，苏樾心跳加快之余又有些隐隐的难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魏楠对她的行为和言语，很多时候会让她有恋人的感觉，但是，他从未对她表白过。谁知道她是不是自作多情呢？

想到这里，苏樾心中异常酸楚。是的，她很肯定自己很喜欢他，但是再喜欢，也由不得这样模糊暧昧下去，她必须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让她伤心。

或许是这黑暗寂静的环境，给了她一些勇气。苏樾紧紧攥着拳头，手心里都是汗：“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魏楠低下头来望着她。

她当然不能问“你喜欢我吗”这类傻话，因为先问的人就意味着自己喜欢对方，会被对方死死拿捏在手心。必须换一种方式，既使得到否定的答复也稍略体面点的方式。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魏楠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的笑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要用疑问句来回答另一个疑问句，这在社交礼仪中，代表着一种轻慢。”苏樾咬了咬牙，心慌，却竭力维持表面的镇定。

作为一个理性务实派，她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用解决工作问题的方法来解决私人问题。比如，下属让领导做决策时，通常会给出选择项，领导只需要从abcd中选择一个即可。这种方式才能让对方无法逃避。

对，就趁现在，趁那家伙还在笑心情很好的时候，抓住时机。

“我们现在，是上下级关系，还是普通朋友关系？又或是……恋人关系？”苏樾一面询问，一面又觉得丧气，怎么谈个恋爱也要变得斗智斗勇起来了？

如果这个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也没有关系。虽然会伤心，但，总好过继续发傻。想罢，她勇敢地抬头，去看魏楠的眼睛。

黑暗中，魏楠的眼睛很亮，灿若星河，却一语不发。

魏楠心中百味杂陈，即使今天苏樾不问，他也想尽快将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这才是他将车停下来的真正原因。他渐渐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他越是压制，内心的情感反弹地越强烈。就像已经沉寂多年的火山苏醒，下一秒随时就要爆发。

他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没料到苏樾竟然先开了口。他不该让女人先问，这让他觉得自己可耻。

魏楠沉默不语的当口，苏樾蓦地明白过来。很多时候，成年人表达沉默本就是一种回答，以免彼此尴尬。苏樾心中苦涩，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要拉开后排的车门，她甚至不想再坐到魏楠身边。

瞬间，苏樾放在车门上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覆住，刚拉开了一半的车门被魏楠关上，苏樾一惊，整个人已经落入魏楠的怀里，魏楠从背后用右手抓着她的手，左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拖入了自己怀中。

“你……”

苏樾挣扎起来，心脏跳得跟击鼓一样，半是恼怒，半是震惊。身后的人却将她抱得更紧。

魏楠将她箍在怀中，低头将嘴唇覆在她的耳边，呼出的气息烫红了苏樾的脸，他的声音低沉又暗哑：“这话该换我来问。”

“小樾，你愿意成为我的恋人吗？”魏楠把她扳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他专注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又怜爱。

“啊……”

狂喜和慌乱交错着，苏樾的脑中爆开了五彩绚烂的礼花，连带着视线也不太能对焦了。

“嗯？小樾，同意吗？”魏楠的唇边浮上了笑意，他伸出一只手捏着苏樾的后颈，轻轻地揉捏着。这个瞬间，酥麻感像电流一样从苏樾的后颈放射到脚背。

苏樾的脸陡然间涨得通红，心慌气短，口干舌燥。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结果，而当魏楠真正对她表白时，她又难以置信。

“为什么是我？”苏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魏楠怀中抬着头来，看着他。

“刚才是谁说的，‘不要用疑问句来回答另一个疑问句，这在社交礼仪中，代表着一种轻慢’。”魏楠轻笑一声，学着苏樾说话的口气。

苏樾拿眼瞪他。

这眼神一扫上来，魏楠心里更是痒痒的，像被小猫一下又一下地抓挠。他忍不住俯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皮：“乖，以后绝不能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

苏樾不知道，她这时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含着盈盈春水，眼尾又带着一些娇嗔微微上扬，简直就是一种默默的邀请。

魏楠放在苏樾后颈上的手，明显地感觉到苏樾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丝变化，眼中笑意渐渐深浓：“苏大小姐，和我在一起，你做好准备了吗？”

苏樾脑袋登时乱了起来。魏楠就像攻城掠地的国王，简直让她招架不住。

“别问了……”苏樾的声音轻得像蚊子。

“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魏楠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扳住她的下巴，对着嘴唇就要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