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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水金这是高兴,所以特意买一大堆震天炮,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因为他爸爸在年关提前退休,他顶了老头子的职,终于也成了越钢厂一名光荣的工人了。 说起越中钢铁厂,那在越中地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特大企业。 背靠着海东省最大的漓渚铁矿场而成立的越中钢铁厂,最高峰的时候职工有2万多人,当时越中城区也才20万人口。 那年头越中钢铁厂的工人,无论是收入还是福利那都是全地区第一的。 厂子里还有自己的浴室、影院、医院、学校、副食品店等等,甚至还有冰棍和饮料厂,真不知道羡慕死多人越中人。 哪家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不想嫁给越钢厂的男职工? 祝水金能成为光荣的越钢厂职工,在越中市,相当于是一脚跨进了龙门,就凭这个工人身份,他已经领先同龄人N年了。 这似乎跟陈棋毕业当年遇到困局一样。 城里的孩子不怎么努力,就可以受到种种照顾,哪怕学习差还能顶父母的职进单位,成为正式工。 而农村的孩子要么上不起学,哪怕上了学也分配不到好单位,分配到好单位也分不到好岗位…… 祝水金在放震天炮,很快家属院里就聚集过来一群半大小子,都是一个院的,彼此都很熟悉。 其中一个小青年被鞭炮吵醒了,正窝着起床气呢,便想使坏了。 “嗨,祝水金,你这样放炮有什么意思?以前我们玩震天炮,那都是拿在手里,然后呯一下飞上去的,你瞧你,拿着根香,离得十万八千里,真胆小。”哈哈哈,旁边的小青年们都笑了起来。 震天炮是“棍形”的,胆子大的人都是用香烟点火,然后轻轻捏在手里,用炮仗的反冲力自己飞上天去。 只有小孩子胆小,才会远远点着后就跑开了。 有时候炮仗没放稳,倒地上了,就会飞出去,飞到无辜路人脚下炸响,非常吓人。 年轻人是最经不起激的,祝水金一听别人骂他胆小鬼就不服气了: “谁是胆小鬼?老子都是正式工人了,可以拿工资了,韩癞子,别光说不练,你敢手捏着震天炮?”
说话的青年鄙视地撇撇嘴,拿过一个炮仗点着引线,然后轻轻捏在手里,炮仗一个冲天,在天空发出剧大的呯~~啪~~的声音。 “怎么样?哥哥我这才叫男人,就你,跟个娘们似的,赶紧回去做刺绣吧,一大早吵得人睡不着着觉。”
祝水金这个暴脾气就不服了: “哼,这个谁不会?我也会,你看着。”
手完,祝水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一只手捏着震天炮开始点火。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了好一会儿,炮声就是没有响起。 换了有经验的人知道哑炮了,但为了避免危险,直接会把炮仗踢远点,但祝水金到底只是一个18岁的小雏鸟,啥也不懂。 一看炮仗没反应,他习惯性当是车间里机器换杆,就想换只手查看一下。 就在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靠近的时候,炮仗响了,呯~~啪~~两声,就听到祝水金一声惨叫。 “啊!!!”
惨叫声把围观的几个小青年都吓了一大跳,烟雾过后就看到祝水金两只手都血淋淋的,不少胆小的尖叫一声就转过头去。 胆大的也是两腿直哆嗦,然后大喊着:“救命啊,祝水金手被炸飞啦~~~~” 喊声马上就惊动了楼里的大人们,等祝水金的父母赶到时,就看到儿子右手的大拇指缺了一大半,右手的食指同样已经炸得稀吧烂。 祝母一看到儿子这惨样,一声不吭就晕倒在了地上。 祝父祝志荣还算理智,一边脱下外套给儿子的伤口死死按住止血,一边恳求围观的工友们帮忙送到厂医院里。 到了厂医院,外科大夫一瞧,就直摇头了。 祝志荣一看就急了,就差跪下了: “李大夫,求求你,你帮帮忙,我家老四可是刚顶了我的职进了厂子,这要是缺两个手指,以后还怎么做工人呀?那不就成废物了吗?”
祝水金的三个姐姐扶着当妈的,几个女人已经哭成了一团。 周围人看了也是唉声叹气,大家都是老师傅了,都晓得残疾人在钢铁厂根本就没用。 这钢铁厂无论是操作岗位的炼钢工、浇铸工、炉前工、煤气工等,还是维修技术岗位的电工、维修工、钳工、焊工等等,那都要十指健全的。 钢铁厂内也有残疾人,可那都是因公负伤,或者是前线战斗英雄,才会被照顾到某些特殊岗位上,其实就是养老了。 但祝水金这样的小年轻,爸爸也不是“祝刚”,显然不可能捞到什么养老清闲的钢位。 说难听点,就算他舅舅是厂长,给他调去财务科、人事科,你也得有手指打算盘,写字吧? 没手指的残疾人,到时可能就只能去扫扫地的清洁工,或者仓库做搬运工。 虽然有一口饭吃,但做为年轻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顶多就是娶个农村女孩,一辈子做最底层的人。 这也是祝妈妈哭晕过去的原因。 祝家就这么一个男娃,父母偏心把岗位留给了小儿子,结果好不容易出山了,结果就惨此横祸。 祝家小儿子手被炸了,一下子就成为了厂子里的重大新闻。 大家围在一起,看着厂医在清创,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 “厂医院不行,得送人民医院去,不过手指看来是保不住啦。”
“可怜哟,骨头都露出来了,这可真是造孽了。”
“少了几个手指,以后可怎么干活哦,听说小祝还是刚顶职上来的?”
祝母还在不停抹着眼泪求睛:“大夫,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儿子的手啊,要多少钱你们说个数,我马上去拿。”
厂医显然被说烦了: “这哪里还保得住啊,你瞧这样子,这断掉的骨头都要去除,否则就容易感染,到时恐怕连整只手都要保不住了。”
祝志荣一听,顿是火大了,对着还在嚎叫的儿子就是一巴掌: “你个畜生,一大早去放什么炮仗?你知道为了你的岗位,老子我都提前退休了,你就这样糟践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跟你妈?”
老太太一看老头打自己儿子了,马上扑上来疯狂拍打自家老头: “都是你个死老头不好,以前我都不让他玩炮仗,都是你个死老头说他长大了,随便他玩,这下好了,出事了吧?你还我儿子的手指。”
“妈,你别这样!”
“爸,你消消气!”
祝家的三个女儿赶紧劝架,这下厂医院里真热闹,跟个庙会似的,不要指望围观的人有多少同情心,人家不在心底里嘲笑就不错了。 毕竟,国人的传统就是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 这时候有一个厂里的小领导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吼一声: “都别吵吵了,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打架,老祝,你听我说,你们赶紧去越中四院碰碰运气看,报纸上可以说了,四院连断掉的手和脚都能接上,现在接几个手指,那不是小菜一碟?”
厂医脱口而出:“那也得有手指接呀,你们瞧祝水金的手指,都完全炸烂了,这怎么接呀?”
旁边其他几个厂医都连连点头,做为医生,更清楚伤口情况,显然是没希望了。 祝志荣一听,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不,要去试试,也许四院有别的办法呢,不试就没机会了,我们马上就去四院,儿子你坚持住,爸爸一定救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刚刚打儿子的是他,现在为儿子拼命的也是他这个老父亲。 厂领导也真是好心,当自己孩子一样,马上抓起厂医办的电话说道: “你们等下,我现在打电话给越中四院先联系好,就是不知道大过年的有没有医生在,钱的问题你们不要担心,厂子里可以先垫付,我再派小车送你们过去。”
这时候的陈棋正躲在院长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美滋滋吃着火炉炖羊肉。 这羊肉可是黄坛的乡亲们委托严泉信书纪送来的,宰好的一大只羊,当天现杀的。 虽然陈棋人已经不在黄坛了,但每到过节,总能收到一大堆黄坛老百姓送来的土特产,最多的是腊鸡腊鸭,当然也少不了各种野味。 因为只有黄坛人知道,这位陈院长是多么爱好各种小动物…… 过年了嘛,家里人全去城区家里过节了,两个烦人的小家伙不在,陈棋难得自由一天。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急切地敲响了。 陈棋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晓得美好的时光估计泡汤了,做为职业医生,可以从敲门声音的分贝和频率判断出病情的缓急。 “怎么了?”
“陈院长,刚刚我们接到电话,说越钢厂有个职工放鞭炮的时候被炸掉两根手指,现在正在送来的路上,让我们做好准备。”
“好,我知道了!”
陈棋回到办公桌,将火炉灭了,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想了一下,又不甘心地回到桌子前,胡吃海塞将几块羊肉放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跑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