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国际到达厅。
卓宇凡快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明明是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他却连个像样的行李箱都没带,眉眼间尽是倦意与焦虑。
接到消息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工作,并急召公司副手打了个飞的陪同卓帆处理后续事务,这才心急火燎地买了机票往回赶。
司机早已等候在国际到达厅门口。
“卓先生,需要先回家一趟吗?”卓宇凡上车后,司机恭敬地请示着他的意思。
“不,直接去医院。”卓宇凡抬手松了松领口,又加重了语气催促道,“快点。”
察觉到他的焦躁,司机不敢怠慢,赶紧挂挡,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将卓宇凡送到了秦弦所在的医院门口。
这家私立医院是卓家旗下的产业,先前秦弦入院已经全院皆知,严阵以待,如今卓宇凡甫一现身,大厅的几位值班护士连忙迎了上来。
“卓先生您好,卓太太的病房在十五楼,我给您带路吧。”
卓宇凡大步流星,那带路的小护士也只得一路小跑,唯恐耽误了大少爷宝贵的时间。
景观电梯无声地上行着,空气安静得几乎能听见人的心跳声,见卓宇凡面色不豫,小护士站在轿厢的角落处,连大气都不敢出。
病房内。
运作的加湿器发出轻微的响声,升腾的水汽在阳光的折射下,泛起虹色的流光。
生怕惊扰了秦弦,卓宇凡开门时刻意克制着力道,然而他没想到,先进入视线的人,竟然是阮小芸。
阮小芸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翻看着报纸。
听见响动,她抬起眼来,对上了卓宇凡的目光,而后从容地露出一个仿佛早有准备的笑容。
到底是前影星,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宜,这笑容明明毫无敌意,甚至堪称美丽,却令卓宇凡莫名心惊。
他撤回视线,稍稍回头,只见秦弦在靠窗处的病床上沉沉地安睡着,手背处还挂着点滴。
望着她几近苍白的面庞,卓宇凡鼻尖泛酸,他轻轻地关上门,缓步走到秦弦床畔,弯下身子,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她的。
阮小芸放下报纸,慢慢地站起身来,“虽然事情有点突然,但好在有惊无险,肚子里的孩子算是保住了。”
卓宇凡怔怔地听着,握着秦弦的手,又加诸了几分力道,仿佛在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
“秦弦这次大出血,是因为胎盘低置,从今以后,便只能卧床保胎,不能随意走动了。”阮小芸一副长辈的姿态,“你平时帮着老爷子打理家业,忙归忙,也该多关心关心她。”
“……是。”卓宇凡低声应着。
饶是如此,他心中对阮小芸仍留有几分警惕,也生出几分新的疑惑。
管家在电话中告诉他,当时家中只有秦弦和阮小芸在,是阮小芸及时将秦弦送医,才保住腹中胎儿一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阮小芸一直对卓家大业的继承权虎视眈眈,并一直试图为卓砚青物色一位能够加码的妻子。
如今卓帆已是年过花甲的半退休状态,一直渴望能有孙辈承欢膝下,若秦弦顺利诞下卓家长孙,那么他的继承人之位可谓是板上钉钉,更何况他一直都对这位继母不冷不热,阮小芸应该更加视这个孩子为眼中钉才是。
当时家里没有别人,连帮忙的女佣都不在,若是阮小芸放任不管,事后再声称不知推脱责任,也大抵能自圆其说。
可是,她却在第一时间将秦弦送医,待脱离危险后,又托人给他传了消息。
无论如何,阮小芸救了秦弦母子,他作为丈夫和父亲,于情于理都得道一声谢。
“您费心了。”卓宇凡缓缓地直起身子,向着阮小芸低声道,“谢谢。”
“毕竟是卓家的长孙。”阮小芸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沙发上摊开的报纸,“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我有义务护他周全。”
彼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两人回头看去,推门进来的是秦弦的主治医师。
“哦,宇凡回来了?”这位医生一直负责为秦弦产检,和卓宇凡有些交情。
“小弦怎么样?”
“胎盘低置引起的大出血,之前做b超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当时就嘱咐她多卧床少走动。”医生叹了口气,“不过好在送来得及时,孩子保住了,现在开始一定必须严格卧床,否则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就说不准了。”
见医生的说辞与阮小芸方才的描述并无二致,卓宇凡这才松了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你这次可得好好谢谢你阮姨。”医生走到床边,为秦弦调整了一下点滴,“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亲自照顾,即便佣人护士都在,她也不假手于人,是个难得的好婆婆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阮小芸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接上茬,她观察着卓宇凡的表情,稍稍停顿,便又再度开口,“更何况,我也是一位母亲。”
她说得又轻又缓,仿佛一语双关。
如果说“为了卓家的长孙”太过于冠冕堂皇,而这句话,似乎成为了这份善意最有力的佐证。
有那么一刹那,卓宇凡甚至觉得,这数十年来,或许是他误会了阮小芸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