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到了熟悉的山头，周围是数百座被削平的山峰。再度回到这里，林旋又想起了昨日欧阳影那逆天的一剑，自己恐怕会永生铭记。“小子，如果你真心想练剑，我觉得有必要好好跟你唠唠了。”

欧阳影一口酒入肚，极为畅快。林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就是练剑吗，有什么好讲的？”

欧阳影听完哈哈大笑:“臭小子，你是不是以为剑客就是手拿剑随便摆弄几下就行了？”

“当然不是了，但我感觉只要努力，成为强大的剑客只是时间问题。”

“好，那你告诉我，这天下数以万计的剑客，为何成就一代宗师的不过尔尔？”

“他们不够努力呗。”

欧阳影被林旋的大言不惭给逗乐了:“好小子，你可知天下境界分几等？”

“不知。”

“境界的划分极为简单，不管是剑修，刀修亦或枪修，他们都可以统称为修士。而修士从弱到强可分为九品到一品。一品之上更有那可以开宗立派的宗师境，而整个顺元大陆修士有无数人，可别说宗师境，就连那一品修士也不过区区万人。”

欧阳影看向林旋:“你告诉我他们不够努力？无数修士为了证道，远离故乡四处流浪，只为成就更高的境界，到头来，不过是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失败中，他们的道心被摧毁，从此与成仙无缘。你可以说这些修士中有不学无术之徒，但你能否认他们所有人吗？”

林旋哑口无言。他一直在林家，享受着整个圣国内最好的生活之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于修士，他没有丝毫概念，这辈子真正有修士在他面前出手，也只有刘国川帮他打人的时候。他知修士逍遥自在，却不知修士在快活的背后所付出的努力，甚至不止努力。欧阳影又是喝了一口酒:“天赋。这东西是天生的，有些人注定一辈子只能与土地相依，耕田，务农，他们这辈子就只能如此。因为他们的天赋太差，他们生来就不是修仙的料。还有些人，生来就天赋异禀，可倾听鸟语，或者自幼可撼巨石。他们生来便是要成为修士的，甚至生来便注定了他们会成为一二品的高手，乃至宗师强者。”

欧阳影望向远方:“就说那何梦君，你小子应该见过他出剑吧。你只知道他现在是残阳城的副城主，你只知道他剑意无双，你只知道他经历了几十年的努力。那你可知，他出生之时，宗族内降下异象，百剑出鞘，飞往高天？你可知他百天抓周之日，一柄剑竟然凭空飞到了他手中？”

“他们的努力不可否认，但他们的天赋也毋庸置疑。”

欧阳影敲了敲酒葫芦，已经空了。“小子，你现在告诉我，练剑有没有要讲的？”

林旋怔住了，原来所谓修士强大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需要背负的东西。天赋，努力，乃至机遇都是缺一不可的。林行曾对他说过:“北燕十三州似乎很大，但放眼整个顺元，这里不过是泥丸之地。”

那时狂傲的林旋觉得，这北燕，他就是天。不是他林旋强，是他背后的林家强。北燕有无数修士，可以轻易将他的头拧下来。“我的林贵公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欧阳影打趣道。“师父……”林旋明明是第一次叫这老头师父，没想到如此顺口，“那我真的有天赋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因为我答应过你爹。”

“你认识我爹？”

林旋出生之前，林望天就已经失踪了，他对父亲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想知道关于林望天的一切，越多越好。“你爹被圣明帝亲自册封，你猜猜他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

“半步宗师境。”

林旋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还未曾涉及过修仙界，但听说那何梦君乃是宗师境。而他父亲，仅仅只比何梦君稍逊而已。欧阳影又龇起了他那标志性的黄牙:“所以说嘛，你爹那么厉害，你身为他儿子肯定不会太差的咯。”

欧阳影起身，不知从哪掏出把薄荷，也不讲究，放嘴里就嚼:“你看我，不仅教你练剑，还要教你大道理。你长这么大还跟个呆子一样，我这又当师父又当爹的，唉……”本来林旋还沉寂在刚才欧阳影所讲中，有所触动。一瞬间又回到了现实:“你当我爹？我笑了……”欧阳影也不跟他接着废话，一把给他楼过来，望向山底。“看见底下那个水池子了吗？”

“看到了，感觉挺深的。咋……了！”

不等林旋说完，欧阳影一脚给他踹了下去。“欧阳老头！我是你……大爷！”

林旋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山脉中。欧阳影扒在崖边，冲底下喊:“不管用什么办法，在天亮之前爬上来，乖徒儿，我看好你哟……”欧阳影吐出口中薄荷，哈了口气闻了闻:“嗯？好像清新了不少。那臭小子……”在北燕的十五年里，林旋娇生惯养，以至于根本认不清这天下之事，其中宋清云占很大成分，但还好，那个女人已经同意林旋练剑了。日后欧阳影要教的，不仅仅是练剑之法，还有那看上去很简单的道理。“北燕的公子哥哟，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欧阳影知道林旋天赋异禀吗？他并不知道，父辈是强者后代也是强者，大陆上从来没谁能够保证。林旋如今的身体太过羸弱，欧阳影估计，他现在连长时间的提剑都很难做到。不练剑，就不知道林旋天赋如何，万一日后发现是个病秧子，他该怎么办？欧阳影没想过，他现在只想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授于这个少年。他相信，那般耀眼的男人，他的儿子，又怎会是废物？“你说是吧？望天……”欧阳影靠着一块巨石，闭目养神，等待清晨的到来。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影只觉得天边泛白。抬头望天，启明星已经升起，估算了一下，大概过了四个时辰。“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该爬上来了吧，那小子人呢？”

欧阳影往下望去，池中早已不见林旋身影。“这天也不早了，看看那小子爬到哪了。”

虽说那么深的池塘肯定不会摔出事，但这大山里面，林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他是欧阳影，宋清云估计也得扒自己一层皮。气流全身，欧阳影准备往下跳。“欧阳老头！”

道旁一个身影爬了上来，“呕～”林旋干呕几声，上气不接下气。“这么高的山，我爬了一晚上，你知道有多累吗？”

因为大喘气的缘故，林旋这句话说的跟遗言一样。欧阳影顿时喜笑颜开。“这小子～”以林旋的身体，欧阳影本来估计起码要再过一个时辰他才能爬上来。看来这北燕第一大纨绔，也不是一无是处嘛。“你自己爬上来的？”

“你这不废话，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会飞？”

林旋一脸没好气。欧阳影哈哈大笑:“我那可不是飞，你想学吗？”

“你一天到晚怎么净问废话？”

“走，下山，我教你！”

“我自己走下去？”

“难道还要我一脚给你踹下去？”

“你个坏老头！臭老头！死老头！”

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林行和宋清云并排站立。林行微微一笑:“看吧老姑，我就说小旋是真心想练剑吧。”

宋清云有些走神:“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爬高山，看似简单，但是又是最全面的一种锻炼。不仅可以让你的血肉得到捶打，同时，登山路曲折，还可以锻炼身体的韧性和反应力，若是那种野兽横行的山，连洞察力也能更进一步。这是圣明帝大力推崇的一种练体方式，不过后来圣元帝继位后，因为体弱多病，加上幼时被其父逼着练体，导致对这种练体方式极其厌恶。没过多久就被全国禁止了。二十多年过去了，还用这种方式练体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林行，你给林旋找了个好师父。”

宋清云喃喃道。“你也宠了他十五年了，他的人生路，得他自己走。”

宋清云不再言语，从腰间抽出了那把已经十几年未曾用过的“踏雪”。“行儿，不建议陪我练剑吧？”

“乐意至极。”

林行手腕轻翻，一柄“轻歌”浮现手中。“话说回来，我也好几年没耍过剑了。”

林家，圣国顶尖的修仙世家，几乎人人都是修士。历史上宗师境的强者更是近二十人，在这个诸国争霸，百族暗斗的时代，没有绝对的实力是无法立足的。而林家在顺元大陆存在了千年之久已经说明了其实力。这样一个家族会甘心族中出现一个整日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少爷吗？林旋出生时便体弱多病，幼时的几场大疾更是差点没挺住。林家上下都知道，北燕百姓也知道。对于林家来说，他们不需要林旋做什么，只要林旋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好。“行儿，你说林旋，有朝一日真的能登上残阳城吗？”

“他懂得少，身子又弱，但他坚韧，我相信他是想练剑的，哪个人不曾幻想过手负三尺长剑，脚踩流云，天地为家，一步登仙？如今契机已到，我相信林旋将来一定会名震顺元……”他可是林家的少爷，林望天的儿子啊……踏雪无痕，人世再现，只为少年舞。轻歌颂起，宝剑出鞘，只与少年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