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亩地收完再吃。”

“您要是怕吃得太多影响了一会儿计算产量，咱们就先过称了，最后再把咱们吃掉的斤两加上去，保证一两都不会少，或者咱们去旁边的地垄另外挖一些红薯吃。”

老头子们将产量看得太重，巴不得每亩地里的红薯能多一斤再多一斤，少半两都是在剜他们的肉。谢姜表示理解，那就不动这被圈出来的一亩地里的红薯，一个都不动了。上前将老秦国公手里的红薯，扔回红薯堆里，拉着老秦国公往圈子外头去。谢姜吩咐了一声，骆铁和聂通就去另挖了一筐红薯回来，又寻了些柴禾，就在地头宽敞阴凉处点起了火堆，扔了几个红薯进去。两人离火堆远远的坐下。老秦国公的身体虽然虚弱畏寒，这么热的天靠着火堆也受不了。骆铁立在谢姜身后，拿着蒲扇给谢姜扇扇子，时不时扔几根木柴到火堆里。老秦国公问了几句谢氏归附大予的事，又饶有兴趣的问起了蓝雍如今的情况。皇帝让易砚亘派往蓝雍打探的人，前些日子就已经陆陆续续回京了，蓝雍或者整个南洋是个什么情形，各方大佬能没听到一星半点风声？老秦国公既然有兴趣，谢姜就陪她随意聊聊。火堆里渐渐有香味飘出来，老秦国公期待的问谢姜和骆铁，“红薯是不是快熟了？”

“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瞧瞧。”

骆铁拿着根棍子在火堆里拨了拨，拨出几个比较小的来，“几个大的还差点火候，再烤一会儿。”

骆铁摘了几片树叶，裹住红薯递给老秦国公道：“老公爷您小心烫，剥了皮就可以吃了，需要小的帮您把皮剥了吗？”

老秦国公笑呵呵拒绝了，接过红薯自己动手，撕掉一块皮，红薯的浓郁甜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了，老秦国公低头闻了闻道：“这味儿闻着可真香啊！”

“小的闻着也觉得香得很，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正争先往嗓子眼外爬呢，老公爷一向爱护小的们，不如把这红薯也赏给小的，让小的先替老公爷尝尝？”

随行的仆从有点不放心，毕竟是谁也没吃过的东西，他家老公爷身子骨又太不好，万一吃伤了怎么办？老秦国公哼道：“那么多红薯你非要我手上这个？我看是你想偷懒不想自己剥皮吧！想得美！”

老秦国公并不觉得需要如此小心，他身体虽然不好又不是快死了，旁人都能吃的他怎么就不能吃了？从宁河县城出来的路上，他们就听县衙的人说了。前几日种在县衙院子里的红薯，被他们挖出来做了两桌红薯宴。一个个抢着说如何如何好吃，馋得他都偷偷吞了几口口水。老秦国公啃了一口之后，不住的点头，烫得直呼气也没停下嘴。“甜！”

“还有好多呢，够您吃的了，您老慢点吃。”

谢姜挑了个小一点的红薯，慢慢剥皮慢慢吃，瞧着老秦国公激动的样子，暗暗叹息了一声。与阮子集徐衡奕这些自小生在锦绣堆里的贵公子不同，老秦国公这一辈都是吃过苦饿过肚子的，据说赵国公和永信侯家里就有许多亲人曾被活活饿死，所以老一辈人把粮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没想到这红薯竟然这么好吃，又香又甜还软糯，我们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这红薯倒是正好。”

老秦国公对红薯赞不绝口。谢姜笑着道：“红薯营养价值还不错，但也不宜多吃。”

老秦国公正色道：“为什么？”

随行的仆从闻言立马紧张起来。谢姜道：“红薯含有大量的淀粉，饱腹感比较强，吃多了容易腹胀，红薯的含糖量也非常高，若是消化不好的人，吃了容易打嗝放屁……”老秦国公听得很认真，“就这些？”

谢姜点头，“像老国公这样不缺吃喝的，不宜多吃，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好东西。”

老秦国公心道，当然是好东西，救命的粮食啊。突然从地里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谢姜和老秦国公都站起来看。“好像是赵国公。”

谢姜话音刚落，“永信侯也加入了。”

两个人搂了一怀红薯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黔国公拄着锄头停下来抹眼泪，另外几位老侯爷也都红了眼。老秦国公叹了一声便坐下来，“老高的父母和四个兄弟姐妹，都是活活饿死的，老何家里的情况也差不多，那个时候饿死的人太多了……”老高是赵国公，老何是永信侯。与魏国公府和秦国公府这样的屹立百年的世家不同，赵国公和永信侯都是贫苦出身，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说了你们这些小孩子也不懂，你们生来便是……”话还没说完就想起来红薯正是谢姜从蓝雍带来大予的。老秦国公看谢姜的眼神十分慈爱欣慰。“你给大予带来了红薯，这是一件功德无量利在千秋的事情，你是大予的大恩人。”

“老公爷言重了，谢氏几代人虽然流落海外，在蓝雍也有了一份不错的产业，但谢氏的根始终都留在大予，大予好了我们谢氏才能好，这都是我该做的。”

老秦国公看谢姜的眼神都变了，有理由怀疑谢姜是在炫富，谢氏在蓝雍的地位，能用一份不错的产业来形容吗？“你小子虽然顽劣了些，却不糊涂。”

谢姜却并不认同老秦国公的这番夸赞，“我顽劣吗？我干的哪一桩不是替天行道的好事？”

老秦国公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也不知是吃红薯噎着了，还是被眼前这混小子噎着了。赵国公和永信侯一声比一声哭得凄惨。圈出来的一亩地差不多挖了一半，县衙的文吏正领着人，将堆在地里的红薯一一称重登记。挖了一半也差不多能计算出亩产量了，大约是远超出了各位老爷子们的预期。老秦国公捧着红薯一边吃一边叹道：“其实都不用计算，这么望去地里一堆堆的跟小山似的，就知道有多少了。”

吃两口就忍不住感叹，“丰收了，真好哇！”

谢姜手中的红薯没吃几口，“自徐衡宴往下，所有人都对这些红薯格外精心，县衙特聘的那些老农，更是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要到地里去转转，照顾红薯比照顾自家孩子还尽心，今日的红薯大丰收，也算对得起他们的付出了。”

老秦国公吃完了一个红薯，那边赵国公和永信侯还在哭，老秦国公听着哭声坐不住了，扔掉吃完的红薯皮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