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也必是经过他的手。若说有人中饱私囊，宰相便是第一可疑的人物。莫不是现在都灵县主又入京觐见，宰相担心事有纰漏才将人扣了下来？见皇帝沉思不语，李贺出声提醒道：“陛下，那这事该当如何？”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有劳你去走一趟，带上前段时间西域送来的一些礼物，就说是朕赏赐给他的。你在他府中多待些时间，务必要将那都灵县主给揪出来。”

“是，陛下。”

李贺应了一声，旋即退了出去。此时的中宫之中，太子李延刚刚来到了皇后的面前。“母后，父王最近让儿臣跟着水务大人学习，儿臣才没能过来看望您，还请母后不要生气。”

“母后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皇后上前将李延扶了起来，“母后看到你如今大有长进，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的气。”

“快过来坐下，告诉母后前朝都有何事。”

皇后虽然人在中宫，但是对前朝之事格外上心。为了儿子能够早日登上皇位，她必须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李延笑道：“母后不必思虑过重，前朝有外祖父帮着儿臣，儿臣近日来也见了不少朝堂大臣，他们对儿臣也有心悦诚服。”

皇后闻言不由得秀眉轻蹙，“朝堂中手握实权的重臣私下里都和李贺交好，他们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狡猾得很。你与他们打交道，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轻信于人。”

李延沉声道：“母后所言极是，儿臣定会小心行事。只是父王最近似乎心思也多放在了朝堂之上，昨日里还处死了一批贪赃的下层官员，现在朝堂之上的中下层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人头不保。”

“是啊，自从桑榆被送入慎刑司，你父王确实来后宫少了，来了也不过是去谢朝莲那里。”

听到桑榆的名字，李延便想起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母后，桑榆现在如何了？你可知道？”

皇后斜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不会还对桑家姐妹念念不忘吧？”

“当然不是，母后把儿臣想成什么了？桑榆有今日全都是她咎由自取，至于桑婉那个贱人，等到儿臣将李贺拉下马，她也死罪难逃。”

皇后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来。这才是她的好儿子。“桑榆现在慎刑司里，她也真是命大，死都没有死成。但是听说因为挨的板子太重，现在落下了残疾，每日和慎刑司的那些罪人一起做些苦工度日。”

“她变成残废了？”

“是，废人一个，活着也是受罪。”

想到桑榆的温柔笑脸，李延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怜香惜玉之情。当初要是她好好留在自己身边，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了。说到底，这都是她自找的。……慎刑司中，桑榆正拖着笨重的粪桶往粪坑的方向挪去。如今的她和两个月前判若两人，从前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现在已经憔悴不堪，面容干枯消瘦，如同秋风残叶一般。她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裳，腰间随意地系着一根麻绳腰带，头上的黑色头巾将她曾经柔顺的头发包在里面，整个人看上去比监狱的囚犯还要落魄。她每向前挪动一步，下半身就传来隐隐刺痛，尤其是左腿。那日她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躺了十日下床时，左腿却没有以前灵活了，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桑榆不止一次想死，但是都被人给拉了回来。进了慎刑司的罪人都想死，但是他们死了就没有人干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让你倒个粪桶你要倒到太阳下山是吗？”

不远处传来慎刑司掌事太监的怒吼，被他的鞭子抽打得太多，桑榆听到他的声音就吓得哆嗦起来，拼了命地拖着粪桶往前走去。奈何粪桶笨重她有无甚力气，“扑通”一声栽在地上，粪桶也被连带着倒了下来。腥臭的粪便流淌一地，让那太监停下了脚步。他捂着鼻子大吼道：“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你是想熏死我们吗？”

桑榆从地上爬起来，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赶紧收拾起来，若是我等会儿回来这里还是臭气熏天，我就把你丢进粪坑里去！”

“是，多谢公公。”

桑榆转过身来，发现自己的衣角已经满是污秽。阵阵恶臭传来，桑榆紧紧咬着牙关才能保证自己不吐出来。她慢慢蹲下身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开始收拾地上的污秽。她想哭，却早已经没有了眼泪。心中的悲戚袭来，她却只是抽抽了两下，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活下去，我会活下去的……”不远处的几个宫人正指着她议论纷纷。“听说她就是之前受到皇上专宠的榆妃，你们看看现在，啧啧啧！”

“她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她刚来慎刑司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她必死无疑。”

“我在想，要是皇帝见到她现在这副模样会怎么样？是不是还会叫她爱妃。”

几人闻言瞬间哄堂大笑，似乎已经想象到了皇帝见到桑榆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