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中。裹着头巾的桑榆端坐在板凳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对面几个刚被打入慎刑司的宫人们正在接受掌事们的教导。望着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桑榆想到了刚入慎刑司的自己。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忧郁。“桑榆在哪儿?”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桑榆瞬间抬起头来。王青在慎刑司掌事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她的面前,桑榆立即站起身来。“怎么了?”
掌事太监阴笑了一声说道:“恭喜恭喜,桑榆你终于心愿达成了。这是易宫的掌事太监王公公,是特地来见你的。”
看见王青那张年轻的脸,桑榆的眸中闪出惊喜的光芒来。“王公公好,您找我有什么事?”
王青笑道:“我是奉厂督大人之命前来,请桑榆姑娘到我们易宫做宫人,不知道桑榆姑娘是否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
桑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已经欣喜若狂。她的书信已经送出去多日都没有消息,原本以为桑婉再也不会对她伸出援手,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如此机会,桑榆的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慎刑司的掌事太监微微一笑道:“王公公,要桑榆去你们易宫做宫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情,不知道厂督大人是否请教过皇上啊?老奴并非不尊重厂督大人,只是桑榆是被皇上鞭笞的,所以……”王青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厂督大人早已经向皇上说过了,若没有皇上的旨意,厂督大人怎么会私自转移宫人?”
慎刑司掌事太监闻言讪讪一笑,“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是老奴多嘴了。”
王青看向桑榆那张满是欣喜的脸,眸中多了几分柔和,“请桑榆姑娘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这就跟我走吧。”
“好,请公公稍等,我这就去。”
桑榆倾身向王青行礼,迅速往后院跑去。望着她单薄瘦小的背影,王青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就在昨天,桑榆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榆妃,对他们这些太监根本不屑一顾。现如今,竟然能对自己如此尊重,看来这慎刑司真是改变了她不少。很快,桑榆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跟着王青来到了易宫之中。再次踏入易宫的大门,桑榆的鼻尖蓦然涌上一阵酸意。这几个月来,她在慎刑司中过的非人生活苦不堪言, 她一度都不想再活下去。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慎刑司外的世界。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桑榆走进院中,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桑婉。姐妹时隔多日再度相见,两人的心中都百感交集。桑榆知道,如今的自己只有珍惜眼前的日子,感恩桑婉的宽容和付出,才能有新的生活。她垂下眼眸,默默来到桑婉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还是如此的沉静而温柔。桑榆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长姐那张熟悉的脸时潸然泪下。“桑榆,见过长姐。”
看到她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此刻只剩下沧桑和疲惫,桑婉的心情莫名沉重起来。“起来吧。”
桑婉给身后的三草递了个眼神,三草便立即上前将桑榆给扶了起来。看到三草时,桑榆才堪堪止住了眼泪。“三草似乎比从前长大了些。”
“二小姐,三草今年已经十八了,早已经是大人了。”
听到“二小姐”几个字,桑榆的心头涌上一阵感动。她边哭边笑,转眸看向了桑婉。“长姐,从前是我不懂事,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桑婉轻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罚你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救你出来,是想让你为从前做过的错事恕罪,不是为了罚你。”
桑榆垂下头去,“请长姐放心,桑榆今后定当悔过自新,再也不做让长姐伤心的事情。”
“嗯。”
桑婉点点头,“去吧,让三草带你去你的住处,给你准备些衣裳。”
“是,多谢长姐。”
三草倾身向桑婉行了一礼,这便带着桑榆往偏院去了。桑榆一步三回头地抹着眼泪,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桑婉突然想到了她如太子府的时候。那时候的桑榆不过十三四岁,也是这般望着自己。也许,她们都能有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中宫之中,皇帝刚刚用完早膳,这才有心看向皇后。见皇后脸色不对,皇帝才问了一句。“你今日怎么了?朕见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皇后勉强一笑道:“谢陛下关怀,臣妾一切都好,只是昨日夜里没有睡好,所以没什么胃口。”
“是吗?为何没有休息好?”
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昨日夜里臣妾犯了梦魇,所以没有睡好。”
“如此,便让人晚上给你点燃起安息香来,你便能睡得安稳些了。朕闻着赵美人宫中的安息香,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皇后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轻声说道:“多谢陛下关心。”
“好了,朕还要去批折子,先走了。”
“是,恭送陛下。”
皇帝走后,谢朝莲便来到了中宫。“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一见到皇后,谢朝莲便跪了下来,原本白皙如雪的小脸上满是愠怒。“什么事这样慌张?”
皇后小口饮了茶,转身看向她。“皇后娘娘,桑榆被人带进易宫了!”
谢朝莲抬眸看向皇后,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一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因为桑榆而丧命,她就恨不得扒了桑榆的皮,现在知道桑榆被人救出了慎刑司,她的心头只剩下满满恨意肆意生长。皇后在自己的凤椅上端坐下来,沉声道:“是厂督大人的命令还是圣上的命令?”
谢朝莲咬牙切齿地说道:“易宫的人直接去带走了桑榆,说是厂督大人已经向皇上请示过了。”
“呵呵呵……”皇后突然笑出声来,让谢朝莲有些诧异。“厂督大人现在还真是只手遮天啊,竟然连桑榆都给捞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