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萌萌怕见到孩子哭，自己又舍不得走了，一早就起来跟着慕正东下山了。第一辆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售票员坐在座位上打盹。白萌萌坐在靠车窗的位置，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两边裸露的田野发呆，上次打这过路两边还是绿油油的苞米地，她还记得慕正东骑着车子驮着她，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次去县里和前两次去心情完全不同，上次是去看枪毙张秋生，那时的心情是终于改变命运的欣喜和激动，这次去县城，她心里更多的是忐忑，是对未知未来和即将面对风险的不安与焦虑。慕正东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媳妇，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困了吗？你男人的肩膀给你枕，不收费。”

白萌萌摇摇头，“我不困。”

慕正东看出她有心事，想要逗逗她，“不困正好，这可是我媳妇给我做的新夹克，你要是把口水流到上面，我还舍不得呢。”

白萌萌气的拧他，“慕正东你说谁呢？谁睡觉流口水？”

小媳妇嗔怒的小表情慕正东只觉得喜欢，他揉着胳膊，“媳妇疼，我说我呢，我睡觉流口水还打呼噜，说我自己呢。”

白萌萌这才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头枕在他的肩头，“这还差不多。”

慕正东垂眼看她，“想什么刚才？”

白萌萌叹了口气，“我一个结婚生孩子的女人能想什么，想孩子呗，老公，我没上过报告会，要是搞砸了比不过人家怎么办呀？”

慕正东一拍胸脯，“有我呢，不用怕，我媳妇最棒了，肯定比他们谁讲的都好。”

白萌萌听了笑的眉眼弯弯，她伸手搂住慕正东的腰，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老公，你真好，我又信心满满了。”

正好公交车到站了有人要上车，慕正东嫌弃的把她扒拉开，白萌萌用怨恨的小眼神盯着他瞧。公共汽车停下来，从站台上上来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径直往前走，就在他们两个人后面的座位上坐下。慕正东低声说：“你坐好了，这里是公共场所，注意影响，别教坏小姑娘。”

白萌萌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七十年代，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高兴就开始得意忘形，白萌萌紧忙坐的笔直，从军绿色的小包里掏出演讲稿子低头看。小姑娘探过来头，拍拍她的肩膀，“老乡，你也是来参加报告会的吧。”

白萌萌对陌生人有一种天然的警觉感，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但是很干净，憨厚的脸上挂着这个年代劳动人民质朴的笑容。她点点头，“你是？”

小姑娘从缝了补丁的包里掏出几张纸，“老乡，俺也是来参加报告会的，这是俺的演讲稿，俺们村的大队长找乡里的宣传干事给俺写的。”

白萌萌也被她质朴的笑容感染了，“你这稿子写的可真好呢。”

小姑娘又看看慕正东，悄悄问白萌萌：“俺叫王小翠，小妹儿，你哥送你来的吧。”

白萌萌听有人夸自己小可开心了，一个是字刚出口，慕正东给了她一记冷飕飕的眼神，白萌萌立马改口，“是我对象，他送我过来的。”

王小翠有点惊讶，“姐，你看着比俺还小呢，大哥长得可真带劲呀，姐你和大哥还没结婚呢吧，大哥你可得努力了，俺姐现在是模范英雄了，长的又俊，追俺姐的人都得排队了。”

慕正东脸色有点不好看，这一次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王小翠自顾自的说话，“俺娘说评上先进了上门提亲的能把门槛踢破了，俺咋就一个没瞅见呢？”

慕正东小声嘀咕了一句，“长得丑呗。”

公交汽车噪音很大，王小翠没听清他说的话，还傻呵呵的笑着说：“姐，大哥说的啥呀？”

白萌萌用胳膊肘狠狠兑了一下慕正东示意他别多嘴，笑着说：“没啥，你大哥说你这是缘分没到。”

“俺也觉得是缘分没到。姐，你是因为啥被评上的先进呀？俺是因为种地种的好，俺村的大队书记说了，俺种田肯卖力。”

王小翠是个话匣子，和谁都是自来熟，两个人聊了一路。老式的公交车一路颠颠簸簸的，少女在耳朵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白萌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开启了自己崭新的人生。为了隐蔽身份，慕正东没有跟着白萌萌去县政府，两个人在公交站就分手了，白萌萌提着行李和王小翠一路走县政府大院。县政府的王干事一看人来了，热情的招呼，“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们二位了，咱们今天时间还早，先来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安排吃饭住宿，下午两点过来县政府报告厅排练。”

白萌萌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聚集了五个人，两个男人三个女人，她目光看过去，还有两个熟人百货大楼的售货员王晶晶和白建国的对象张玉华。白萌萌倒是听慕正东提了一句，王晶晶诬陷她和孩子偷布料，被公安局查出来是监守自盗差点坐牢，被她爹捞了出来又去供销社当售货员了，她爹也托关系去了纺织厂当厂长了，是个典型的商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