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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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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墨一怔,但只一瞬便神态自若道:“用早膳时听人家说的,听说平襄王大婚,齐王准备撒一整日的包子钱?”

小二并未察觉顾倾墨那一瞬的愣怔,仍旧笑嘻嘻的:“对呀,要说齐王对弟弟是真的好,为弟弟成亲准备这么大场面,京中好些人都去凑热闹蹭福气了呢。”

顾倾墨只微微一笑,对齐王是否是个好兄长未置一词。

小二也并未在意,自顾说道:“小先生来盛京好些日子,也该出去走走,今日上元佳节,东市有三日的花灯会,晚间小先生不妨去看看,那也是咱们盛京的一大传统呢。”

顾倾墨一阵恍惚,还不待小二继续劝说,便拿起碗筷,恢复清冷的温和模样:“人太多了。”

这些日子小二也看出来顾倾墨是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遂不再劝:“那您慢用,有事儿唤我。”

小二出门后,顾倾墨面上的温和也渐渐褪去,复又变作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只是今日的冰冷之中,还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只因为小二提到的那一句花灯会。

从前,她可是最爱热闹的人了。

用完饭,顾倾墨便唤出了嘉渔。

“今日太过热闹,鱼龙混杂,易生事端,”顾倾墨一边研墨,一边轻声道,“晋承佑准备了一日的包子钱,想来不会单单是为自家争气的弟弟长脸。”

“凌尘阁不知你来了盛京,阿岚姑娘不好有大动作,只派了几个司音天下的小厮守在接亲路上,也提醒了平襄王增加守备,如今戍卫营在他手,想来齐王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嘉渔回道。

顾倾墨一声冷笑:“想要晋承伋性命的可不止晋承佑,况且此次晋承佑为晋承伋如此劳心劳力,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单凭晋承佑一张巧舌如簧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到时说不定他倒成了被害者,那我苦心谋划许久却被扼杀在摇篮里,岂不是得不偿失。”

嘉渔不解:“如今平襄王直逼齐王威信,若平襄王出事,首当其冲不就是齐王?”

“谁能确保盛京没有沙匪余孽?晋承偃一直不得宠,而今丧妾不久,风头大盛的晋承伋却大张旗鼓地娶晋承偃外祖家的小姐为妻,谁能担保他不会生事?”顾倾墨轻启朱唇,几句话便为齐王晋承佑找好了替死鬼。

嘉渔愕然:“齐王将罪名推到沙匪余孽头上倒是有人信,可九皇子易城侯性情怯懦,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推到他头上,想来也没有多少公信力。”

“怯懦?生在皇家,有哪个是下不去死手的?”顾倾墨轻嗤,“不止晋承佑要防,晋承偃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之前怎么就他一个之了藩还能回京来的?”

嘉渔出了一口气:“这场仗才刚刚开始,我们要护的这个傀儡竟是群狼环伺,你挑的好一处凶险关隘啊。”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为何顾倾墨要费这么大心力,将远在西北的晋承伋弄回盛京,一早还真以为顾倾墨要扶持他来着,可后来见顾倾墨步步为营,却也不像是看得上晋承伋。

顾倾墨语气冷漠:“晋承伋好歹也是为肃清西北匪患出过一份绵薄之力,留着他大有用处,万不可让晋承佑草草取了性命,你去找三哥,请他派些人留意,我才放心。”

嘉渔嗤笑:“这位平襄王一身花架子,能为剿匪出什么力?他不捣乱已是极好,还要劳动三公子为他小命跑一趟,无非是今日街上人多,你担心死他一个,百姓恐慌发生踩踏——”

“盛京的人都该死。”顾倾墨忽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急促地打断嘉渔。

嘉渔没有呵斥她的口不择言,而是从黑暗中注视着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好似掉进冰窟般冻得发黑,不由得心下微沉。

沉默半晌,他才叹出一口气:“还有别的吗?”

顾倾墨深吸了口气,拉开窗户,侧身瞥了眼楼下:“快要会试了,阿岚那边准备地如何?”

“平襄王已在加紧笼络名单上的考生,其余事宜,他一概未告知阿岚。”嘉渔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就像是有人往上压了几块大石头,让人心头发颤,喘不过气。

闻言,顾倾墨略微一顿,缓缓出了口气:“不用知道他究竟用什么龌龊法子,反正盛京朝堂的沉疴顽疾,这次我们一并借晋承伋之手割开皮肉、刮骨疗毒,就当是我为他们准备的一份大礼。”

上元节一过,会试便接踵而至,顾倾墨为避锋芒,考了个榜上适中靠前的名次,然而她生得太过扎眼,又是黎安解元,还是惹来不少贡生侧目,欲与她结交。

她于是更加深居简出,不止为躲开其余贡生,还为避开一些家族伸来的橄榄枝。

一些注意她的贡生见此,便也渐渐失了兴趣,想找她当女婿或门生的,也不再宴请她,倒是朝中一些清廉奉公的官员听闻,对她生出些许好感。

大晋开春好些时日,临近殿试,却忽然下了一场大雪,逼得人又将刚脱下的大棉袍穿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好似在昭示着一个不好的开头。

这日,昏暗的刑部狱内,凶字号牢房外,两个轮值的小吏一边就着小菜喝酒,一边轻声聊着天。

“晚上万花楼喝酒去?”白面小吏提议道。

“你还敢去万花楼?那女人没死在你床上,你痒痒了是吧?”年长的猛地瞪他一眼,“而且你哪来的钱?最近怎么隔三岔五逛窑子,你可别步里头那人后尘,惹出人命官司来进去陪他,我可没法和你哥交代。”八壹中文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骚臭味,盖过了那刺鼻的烈酒,熏得人脑袋昏沉,透不过气。

白面小吏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笑道:“这不上月平襄王大婚,齐王大手笔,我运气又好,出个外勤刚好撞上撒了包子钱的街,一上午捡的都是真钱!而且我就去万花楼喝喝酒,软玉温香,在这种下雪天最是滋润,弄出人命干嘛呀。”

年长的不疑有他:“那最近也别去万花楼了,我看这事儿没完,还有啊,有钱你就省着点,也到了该讨媳妇的年纪了,别整日鬼混。”

白面小吏不以为然,清了一下嗓子,不再理会钱不钱的事:“不就死了个婊子?那杀什么不好非杀让人取乐的玩意儿的挨千刀已经躺里头了,过不了两天就该签字画押,到时候更有他苦头吃。”

“你这张嘴真该让你哥好好治治!”年长的笑骂他一句,然后左右看了两眼,凑近白面小吏,放轻了声音:“你知道什么,我听说那天晚上睡那女人的其实是吏部侍郎的内侄,里面躺着的那个赵护却是工部郎中家的公子!”

白面小吏猥琐一笑:“怎么的,吏部侍郎家的少爷睡了工部郎中家少爷的心上人,于是工部郎中家的少爷精虫上脑,冲冠一怒为红颜,却畏惧权势,不宰睡人的,反倒宰了勾人的?”

年长的拍了他的脑门一下:“就你机灵,胡说什么呢!”

白面小吏颇无所谓地扔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有钱人消遣就是多,反正天塌下来都有上头人顶着,我们嘛,吃喝玩乐最重要,管它究竟是一笔什么账?佛说因果报应,肯定都不冤!”

年长的呡了口酒:“谁给你顶?俗话是说个儿高的顶,那还不得是先拿你个小喽啰当垫背?”

白面小吏不以为意:“咱们顾大人在啊,管他什么大案要案、权力纠纷,有顾大人在,咱们小人物,怕啥?我听说咱们顾大人前段时间又破了个案子,漂亮的又压了大理寺一头?”

年长的瞪他一眼:“压什么压!顾侍郎的四叔可是大理寺卿,咱们刑部早和大理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长点记性!”

白面小吏撇了撇嘴:“我哥说以前长公主为咱刑部破案的时候,顾右丞还在大理寺当寺卿呢,这两夫妻当时那可叫个针锋相对,一出什么案子,咱们两个对家就——”

“不想活了你!”年长的下意识高声呵斥了他一句,忙左右探看一番。

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训斥他:“在老哥这儿说次芍山旧人也就算了,可别去外头瞎嚷嚷,你哥被芍山之乱拖累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尚荣将军那补了个好差事,别死在你这张没遮没拦的嘴上,到时你爷娘靠你一人养?”

白面小吏几声讪笑:“知道啦,不往外说,您是自己人,不会害我。”

年长的刚想再提点他两句,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忙压低了声音训诫他:“管好你的嘴,明儿见了你哥,我非得告诉他不可。”

“不至于吧?”白面小吏瞪大眼睛,“我不就提了顾右——”

年长的重重咳嗽了两声打断他的话,用眼神钉了他一眼。

白面小吏自讨没趣,讪讪地住了嘴。

“聊什么呢?什么不能提的?”门口进来一个提着食盒的青年。

这青年穿着一身干净的读书人衣服,外头却披了一件大氅,相貌平平,喉结边上有一块榆钱大小的黑痣引人注目。

但这身读书人的衣服也完全掩盖不了他身上的纨绔味,和他同父异母相依为命的哥哥,刑部郎中楚行慎大相径庭。

他时常来刑部给他日夜颠倒的哥哥送饭,故而和刑部许多人都相识,轻车熟路地进来,也没个人拦着就到了凶字号牢房,张口就唠起了嗑。

年长的呵呵笑了两声,也没理会来人的问题:“言酌来啦?又来给楚大人送饭?那可不巧,今儿楚大人出去办事了,他早上没和你说?”

楚言酌似乎有些局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呃...啊!我哥早上走的急,忙忘了吧。”

年长的心虚,也没留意楚言酌神色紧张,招呼道:“外头雪大不大,快到火盆边烤会儿手,暖暖身子。”

楚言酌应了,将食盒放在桌上,脱去大氅,搓着手站在火盆边,眼睛转了室内一圈,落在了面前的墙上。

那上面挂着一串牢房钥匙。

倒是白面小吏察觉了一点端倪,心中了然,遂笑道:“带了什么?正巧我们哥俩还没吃饭呢,我买你这顿饭吧,也省得你白跑一趟。”

楚言酌立刻亮了眼睛:“你们还没吃那就赶巧了,我哪能要你的钱,被我哥知道了还不得挨骂,而且也没带什么好的。”

年长的狐疑地瞥了白面小吏一眼,白面小吏却是笑得从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万哥,咱哥俩上外头吃去,这里头实在坏胃口,好言酌,就托你在这儿替我们守一会儿了。”

年长的还要说什么,白面小吏就揽着他的肩,提着食盒出去了。

楚言酌见那两人勾肩搭背出去了,吞了口口水,目光回到那牢房钥匙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而后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的牢房走去,渐渐走进刑部狱昏暗烛光外的一切污秽,鼻息间灌满浓郁的将死之人的味道。

“赵护,有人托我来看你。”

那溅上不知多少人血污的墙上,原本挂在那里的钥匙,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猩红的火光,在这开春的严寒中张牙舞爪,露出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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