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声纳员是实习兵,他紧张而激动地戴好耳鼓,坐姿笔挺。“就当演习。”
高升洋拍着肩头宽慰。“是”鲸叫很远,电脑持续纠正环境音,滤除杂波。没人交谈,昏黑的海沟里,潜艇与背景浑然一体,静静躺着。老高清楚:对方正在找自己。转眼看看全息图,由于无人机战损,3D建模也缺了一单元。但即使如此,他仍未批准星蜂群拉大间隔补缺,生怕降低监测密度,漏进小目标。“或许敌人放弃了。”
“嘘,不准讲话。”
“话”字未落,轰鸣骤响,近在咫尺。“声呐?”
“正下方!”
新兵都不用耳鼓了!“排空水压舱,全速上浮!”
从观众镜头看,一艘庞然大物,从泥浆翻滚的深渊里浮现。擦撞悬崖边缘,所过之处岩铁尽碎,升势不可阻挡。论轮廓,比上面的潜艇要大足足六倍。待完全展露峥嵘,终得观其形。王八!小山大的一王八,又叫玳瑁。至于为啥把战舰做成这形状。可能是总设计师的老公被绿了,恨其不争,故以此明志构船,以宣幽愤。但不论如何,4米厚的特殊高强外壳材料,加上15组20亿焦耳的核动力高频离子盾生发器,令它横行大洋。现就快要触及“商级”的艇腹。“艇首30度朝上,贴海沟边沿加速!”
“避不过!”
“4,7,8,9号管准备,2组鱼雷,齐射!”
“距离过近!”
“准备冲击!”
“轰,嘎吱嘎吱。”
艇身外壳发出痛苦的**,有人受伤倒地,短暂的断电后照明逐步恢复。“向我报告!”
“还好,爆炸恰巧将我们推开,艇尾轻微碰触。它现在我们上面。”
“两车保持推满!去那!”
高升洋捂住流血的额头,手指右侧一狭窄水道。后头是庞然巨物紧追不舍。忽然外部图像接入。“大副,您看!它腹部66连座发射孔打开了!”
“舵手,能更快些吗?”
“报告!正尝试驶入海流!”
“好的!命令无人机群准备拦截!开启所有鱼雷管!发射水幕雷掩护!”
“还有一套拟声装置。”
“丢出去!”
“他们发射的是集束活体雷!”
“先吃下这波。然后听我指挥。”
……连串的火球在深海炸开,接着一分钟,水兵们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摇晃。指挥室里已有管道破裂,艇员拼命堵漏。“向我报告!”
“两舱又进水了。右传动电控失效。轮机长负伤。”
“核子炉压力上升!变电箱组起火!”
“星蜂G仅余9架。”
“尚有12条目标迂回来袭!”
“听我指令!2,7号鱼雷发射。手动制导!”
“目标?”
“报告!侦测到对方再次开启发射孔!”
“那就是目标!”
“明白!”
射手拼命把稳摇杆,尽量躲避各种拦截,进入100米范围,7号雷被摧毁。仅余2号雷,一溜水线,单刀直入。5条刺鱼急追在后。“加速!加速!他们要开火了!”
越靠近敌船,阻挡来的越凶猛。各种镭射,弹幕,热烈欢迎。就在进入15米距离后,尾部扇翼忽然冒着火花脱落。射手死推到底,强行借正歪斜,残损的鱼雷一头扎进发射孔。爆炸的烟花很连贯,自弹仓始,波及生物实验槽,绕玳瑁三圈方才熄灭。巨兽顿时安静下来,缓缓趴在珊瑚床上。……………商级核潜艇,编号9413,被水压横着推出100多米,擦过悬崖,完全丧失动力。指挥室里一片漆黑,仅有三两台电脑忽明忽灭。耳中尽是呼号和漏水的爆裂声。“两舱破损,动力室淹没,主通道进水!”
“全员逃生!”
“它又动了!”
声纳员惊恐地叫起来。昏黑处,庞然大物徐徐上升。“快去逃生船!”
“冲来了!”
几百米,玳瑁两推就可扑到。所有人闭眼放弃。绝望之际,海面,四股水龙裹挟着泡花直捣而下,下来就展开主副鳍翅,以接近800节的速度赶赴海沟。围绕敌船盘旋半周,齐射脉冲熔断炮。一发就破等离子盾,二发碎甲,三发击中能源室,四发摧毁舰桥中枢。短短5分半,御海级庞大的核子炉开始爆裂,从内部整个分崩离析。海沟被火球映得通红,恰似岩浆流淌。当高升洋坐上第九处快速深潜护卫艇时,烟花还在继续。3小时后,黄山迎客松指挥中心情报到手都市伦敦,只见于新闻。现在却被浓缩成一个小小的3D投影,纤毫必现。“行动代号“破雾”。”
“根据资料,白金汉宫下方被掏空,改成大型实验监狱,关押战虏。我们的人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轩辕破军指明A,B,C三点。“伦敦欸,哈利波特骑着扫帚满天飞,你家乡鬼怪待客真友好。”
“而你们国家鬼怪羞于见人。”
“见可以,没命回。”
“我们那儿见不见都没命回。”
“不就是吸血鬼伯爵,矮人精灵,大蜘蛛,老巫婆,剪刀手爱德华,还有发育不正常的大个子弱智。杀人狂船长什么的。”
刘万鹏拍了拍手里厚厚的《万国志》。“那些啊,哼哼,都人扮的。但有真正的灵异存在,据说与摩门教颇有渊源。”
“只听过咸鱼教,信徒遍布英格兰。”
“躺平的那种?”
徐建平插一杠子。“大概是你创办的!”
普莱斯掐灭雪茄。“三位聊天开心不?!!”
队长敲桌子。刘万鹏只当耳边风,反驳胡子哥:“恰如你在永定门前办地摊!”
“欸,麦克,你那乌龟大的钻戒卖了?”
徐火上浇油。“…你家乌龟才钻戒点大?”
老胡子杠上了。“那谁家大,你家贡的王八顶大?!”
“欸,普莱斯贡一老鳖,打地名。”
“哪儿?”
“自贡”“……fuck you!”
而队长的呵斥也被激烈的讨论淹没。“好好,刘,我说不过你们,现在赶去遵化定东陵还来得及!”
麦克气呼呼。“??”
“他傻了吧?哪和哪?”
“再不去晚了!慈禧老太后活了,要收你做女婿!”
“?”
“她很感激你说活了她!”
“他意思你能说。”
徐点了一下刘才绕过弯。黄胡子这个夸张讽得很高级。但没啥感觉,而且他上了头,眼圈都红了。这倒不是人家不识逗,实在是逗过界了。麦克已经吵得站在沙发上,气喘吁吁,孩子般比了个吔,说赢了!“队长呢?”
这时有人发现会议室只剩他们。“8号停机坪!”
广播里传来通知“上校刘万鹏,中校徐建平,上校普莱斯,半分钟后起飞!就差你仨!!!敢给我晚1秒,头套内裤徒步前往执行任务!”
一阵狼狈不堪,全员到齐。Xuix3000迎着晚霞,破空西去。地球向东自转,可节省10分钟。球面上,最短距离是两点与地心构成扇面之弧。所以,途经白俄,靠近北极圈,然后才到大不列颠。看似绕远,实则最快。而第九处新一代反物质引擎,速度在SR71黑鸟的8倍以上。云层如同粉红的海浪,向后席卷退去。我透过玄窗看着,怔怔入了神,眼睛似乎都快融了。偶然的颠簸将人拉回现实,感觉明显减速,灯光瞬间转蓝,滑伞准备,倒计15分钟。整船隐形。………由于这次采取潜入,队员挨个从尾舱跃出。不料轮到老子,机身猛地大仰角爬升,做滚筒躲避,并抛撒诱饵!“被发现了!”
“跳!跳!跳!”
这种旋转地平线过场不是头一回,咬紧牙,双脚腾空,结果头盔磕到边沿,翻着跟斗拥抱大地等找回平衡,已经离先行的组员十几公里之遥。H.U.D用绿框标亮他们位置。闪烁的菱串一行远去。已在云下。此刻不能开翼,否则强劲的平流风能把我吹往不知东南西北。只得焦急地数着海拔。扑入厚云,仿若置身仙境。那一刻,你上下难辨,甚至有飞升的错觉。水珠“噼啪”打着前视,激醒美梦。现在终于能看清大地。战友早没了影夜幕悄然降临,集结点尚在二十九公里外,又无迎面风,高度迅速下降。脚下是“沃金”和“吉尔福德”之间的结合地带。密密麻麻的红点把丧尸标为四堆。不是怕了它们,我讨厌它们。因此一侧身,左推右拉助力杆,借势偏转。绕过重灾区。持续下降。500,400,300…开副伞减速。200,100。掠过教堂的尖顶。险些掉进牛圈。最后重重地扎入片农田。“你好,不列颠,老子来了。”
惊走一窝田鼠,我头顶南瓜站了起来。。郊野乡间伸手不见五指。努力瞪大眼睛想领略只在油画中见过的异域风情。可等了良久,仍黑乎乎的。………左右环顾,也黑压压一片。欸不对!有啥亲在脸上!手一扒,吓得扔掉。好大!泥地里,猫头鹰已经躺平,颤抖失语:“妈的,眼珠还有比我更大的!”
远处破败的农舍塌了半边。河上的风车依旧吱呀吱呀忠实地转动。拉近可见树梢悬着尸首,一妇女,两小孩。病毒作用下,吊着还在磕牙。之前美丽的乡间画面,只能脑补了。身后远方,小镇建筑如突兀的怪兽,簇拥着高耸的教堂。两侧是一望无垠的原野。然后就听见“呜呜哇哇”的怪叫越来越近。当务之急是汇合队友,无暇理采它们。但愿乡下人有交通工具。于是一个快闪来到农舍。木门早就挠碎,我一步跨了进去。外国人家里乱哄哄的,电脑,木桌,茶几,摔满地。沙发,檐角结了蛛网。看朝向,根本不讲究风水。bathroom正对大门。走过门厅,绕过厨房,电磁炉的烤肉板还插着电。焦黑的食物已长满绿毛。左转是卧室,下意识退了一步。这家男主人仰躺在床,倒握霰.弹.枪,插在嘴里。腐烂的尸首,已经没了头盖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顺走床头的Iphone5退出,突然听见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响动来自地下室。木梯很快到头,一脚没蹬开门,还挺牢的。提升些能量,狠狠一脚,随着金属断裂声,门板震碎,木渣伴随飞灰扑面。老子扇扇手,举步入内。眼前黑影一晃,侧身避过。那是根棒球棍。定睛一瞧,外国小姑娘!褐色头发,爱尔兰人种脸,大致9岁多。此刻蓬头垢面,满眼惊悚地瞪着我。湛蓝的瞳仁都收缩了。绝望地挥舞着钝器。于是拉把椅子坐下等待。终于她打脱了力。蜷在角落瑟瑟发抖。“大气分析”“安全”退下纳米头盔,不谈帅不帅,老子至少长着地球人五官。片刻,幸存者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我脑子转了转:“hello”不对,那是“喂”的意思。“呃,nice to meet you。”
见没反应,又换一句:“glad to see you。”
……沉默。……“I am from China.Do you speak english?”
……又不给面子。“Ok”我叹口气:“Is this place england?”……她摇摇头。“我,chinese。you, England surviver?”
大约等了数秒。她小小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句话:“Ah dinnae ken。”
“!!!???……”老子打开地图,重复确认了五次,自己的确没跳到法国或者中东呀。而且这里确实是地球没错,只得费力地指天:“I from sky。”
对方斜睨着我:“english please”“I do speak English!”“你来自外星?!”
女孩突然吐字清晰,并模仿我刚才的动作。“你懂中文?!”
“我姐姐是厦门大学中文系的。”
“那艾迪肯算哪句英文!?”
我恼了。“Ah dinnae ken 苏格兰东部方言 I don't know。”
“……好好,from now on,no english. just chinese。”
“同意,省得被你折磨神经。”
“我叫张振宇。”
“Ophya。欧菲亚”“外面是你家人?”
察觉到她垂下眼睑,我赶忙移开话题:“呃,你家有没有还能出行的工具?”
“情况如你所见,牛马全死了,父亲的跑车砸烂了。”
“那个。”
我手指角落一摩托。“83年哈雷?爷爷留下的纪念品。”
“修一修难保还能跑。”
“张,你暴露了我的避难所,现在还向我提要求?”
“那带你一起走。”
“对不住,亚洲猴子。我哪也不去。”
她一手叉腰一手送客:“我还要修门!”
外国妞犟起来傻犟傻犟。“等等。”
老子转个角度,露出纳米肩盔上的臂章,一个是国旗背景“P.R.W”,另一个是鹰徽。“S.A.S?”
“曾有个叫汤林森的朋友送给我的。我答应某天来光复他的家乡。”
“……对不起,外祖父在朝鲜跟你们干过架,所以对黄皮肤的比较敌视。”
“这儿过去一定风景优美。”
“那是流血之前?”
“有人制造了这一切。”
“谁?”
“我就是专程来收拾他们的。但若没有那哈雷,就得步行数十公里,去和朋友碰头。”
“你们带坦克了吗?”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顶十辆坦克。”
“那你可以出发了。”
“?”
“你不是坦克吗?”
她边讲边费力地拽动摩托车把。“感谢帮助。”
“等等,拿什么来换?”
我挠挠头,摸出个纳米盒丢到桌上。瞬间平面展开,装的是压缩巧克力,烟熏火腿,10斤黑河米,椒盐鸡根。她眼珠都弹了出来,抓过一通嚼,边嚼边嘟哝:“好,一块儿走。但修复这摩托至少得一周,还得冒险去寻替换零件。”
主意改得真快!老子暗忖。跨一步从垃圾堆扯出哈雷。“天呀,别那么粗暴,它会散架!”
“别眨眼。”
扫描车身,我启动了即查即改。矩阵掠过锈迹斑斑的外罩,油箱,悬挂系统,油门,引擎,刹车。开始注入纳米虫。“微观科技,从夸克级单位重构大千万物一切。”
“你母语也很蹩脚。形容词瞎~用。”
她瞎拖得很长。“这科技不惊艳吗?”
“2010年,伯明翰博览展见过类似的。但愿等会别掉拉链。若被外头那些蹭破点皮,你就完了。”
“包在我身上。”
老子捶了捶胸甲。10分钟完工,欧菲亚围着成品啧啧称奇。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通,颔首表示没问题了。这民族的小孩很早熟。“稍等”她又选了把短管猎枪,和一个背袋,才试着热车。“你让我坐哪?”
“后面!我载你!”
“可省省吧,黄毛丫头都够不到踏板!下来!下来!”
老子跨上皮椅发动:“门在哪?”
苏格兰小朋友按住遥控器,地下室另头徐徐升起。一打开,饿死鬼们纷纷吱哇扑入。我提溜上她,弓着背,转动手把,哈雷“咆哮”着冲过路基。移动中,欧菲亚居然射死三只挡路。枪枪正中眉心。“咱俩有点终结者的味道了。”
“依我看你像发疯的人贩子。”
就这么地,出乡,过镇,上大路。为确保小难民安全,尽量避着尸海。经吉尔福德,走朴茨茅斯大道,就直奔伦敦。前面是车站破败的站牌摇曳,电花闪烁,大巴横倒,堵着路,血迹斑驳早就干涸。偶有骸骨耷拉在碎窗旁。乌鸦落地,又失望地飞走。紧挨的高铁站如同黑色堡垒,无声无息伏在那。。而我想找的是加油站。若调用内置能量,殖装可一气儿跑出5公里,根本不用车。但停下来回复很久。几个选项,就数克服地面摩擦的高速态消耗最大。何况捎了人。纳米也有寿命,一般3到4年。神行功能最奢侈。而瞬移也会清空能量槽。盲目跳跃,将令这套战衣变得橡皮凯甲般脆弱,暴露于未知。综上所述,利用交通工具最划算。“能保护好自己吗?”
失望地关闭全息地图,靠边停下。欧菲亚指了指GTL9高速射钉枪。“这后坐力能嘣飞你。换一件。”
说着摘下稍短的眼镜蛇VR突击步枪,连同弹夹递过去:“能使不?”
不料小朋友“咔咔”熟练上膛,瞄了瞄:“这家伙打7.62mm子弹吧?”
“躲起来,我要去站台找找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