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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娇小背影,披着斗篷看不出胖瘦,与阿蔓一般无二。
韩钧刹那间明白那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的身高,她的脸型,还有她看他时的神态,与阿蔓一模一样。 还有她那慌张逃离的样子,像极了他与阿蔓初见,阿蔓问他是否需要军粮,最后红着脸跑开的样子。 他没有去推理旁的合理性,他只是直觉,她就是阿蔓,他以为自己再也寻不回来的阿蔓。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前他疑惑赵承渊为何给皇后送救命丹药,为何派苏柏来保护她,她为何怕她,都解释得明白了。 也在这时,他想起来庆明帝迎娶皇后的日子,是在阿蔓在烈火中失踪后的半年! 听到韩钧的喊声,陈蔓慌了心神,踉跄着往前奔跑。 她不想见他。 她不想见他! 陈蔓脚下一个趔趄,人往前扑去。 苏柏刚要上前扶他,便见一道黑影疾驰而至,凌厉的掌风推开他,同时将马上要跌倒的陈蔓揽在怀里。 苏柏捂着被几乎拍断的胳膊,很确定定国公这一掌多多少少有泄愤的成分在里面。要么是在怪他帮着陈蔓逃跑,要么是在怪他瞒着陈蔓的身份,又或者,是在小气他方才抱陈蔓了? 苏柏冷哼一声,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翁婿二人的小气程度,当真是不相伯仲。他帮赵承渊假扮韩攸宁的夫君,被砸断了腿。他帮韩钧保住他媳妇的命,差点被断了胳膊。 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到时咱再算旧账。 韩钧双臂如铁钳,紧紧将陈蔓箍在自己怀里。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声音低沉压抑,“你是阿蔓,对不对?”陈蔓身子颤抖着,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用力摇着头,我不是。 我不是。 韩钧抬手缓缓解开她眼睛上的黑纱,一双熟悉的眼眸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不知哀伤为何物的眸子,此时里面光芒黯淡,尽是慌乱和哀伤。许是受不了远处那微弱的灯光的刺激,她的眼不自觉地紧缩着。 韩钧心底抽痛,复又将黑纱小心翼翼覆到她的眼睛上,宽大的手掌按着她的脑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他不知阿蔓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容貌大变,嗓音大变,她的眼睛连如此微弱的灯光都经受不起。 韩钧小心翼翼搂着她,生怕伤到她那虚弱不堪的身子。 “阿蔓,对不起,是我没护住你。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韩钧微微俯身,下巴抵在陈蔓肩头,反复道歉。 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愚忠愚孝,将阿蔓推入炼狱,受尽苦楚。 陈蔓被韩钧搂在怀里,脸颊靠着的他宽厚的胸膛,那里是冷冰冰硬邦邦的铠甲,上面甚至还有未曾擦洗干净的血腥气。 他以前便是这样,每每从西南战场归来,一见到她便如此将她揽在怀里,全然意识不到这冷硬腥臭的铠甲带给女人的是什么。他自己是高兴了,她却要屏着气忍住恶心,在他低头看着她哈哈笑的时候还要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可此时,她丝毫没觉得这个怀抱冷硬腥臭,她无比地贪恋在他怀里的感觉,听着那稳健的心跳透过铠甲传到耳中,咚,咚,咚。 他的怀抱,他的心跳,甚至他身上的血腥气,都让她无比踏实心安,她那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心,似乎在一点一点,悄悄地被滋养和修复,全身的疼痛似乎也在此刻都消失不见。 她贪恋着在他怀里的感觉。她知道她不配,便让她在死前自私这一回。如此,她死也无憾了。 他的说话声已经不若之前那般爽朗,带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浑厚,还有沉重。听到她耳中,让她觉得委屈,忍不住地眼泪汹涌。 她摇头,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旁人。 韩青看着自家国公爷搂着宫妃喊夫人的名字,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阖府侍卫出动寻了这么久的国公夫人,竟然是皇宫里,成了庆明帝的妃嫔! 这……他想去亲手剁了庆明帝! 凤楼前面的侍卫察觉这边的动静,有一队侍卫往这边走来。 韩青顾不得多想,迅速飞掠过去,拦住那几人的去路,“这边无事,你们去吧!”
有高大的树木挡着,楼后光线又昏暗,士兵们倒没看到什么,拱手应是便离开。 而那边的动静也让陈蔓彻底清醒过来,她双手去推韩钧的胸膛,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定国公,放开我。”
她的语气疏离,“国公爷”这个称呼,她是再也不配了。 韩钧哪里肯放开她,阿蔓不肯认他,他焉能不知她的心结是什么。 他弯腰打横抱起她,几个纵跃便上凤楼。 凤楼四面环廊,中间是富丽堂皇的暖阁,供人休憩。 韩钧推开一扇门,进到暖阁里面。 虽则这凤楼一年里用不了一次,可此时里面还燃着炭火,温暖干燥。 韩钧将陈蔓放到矮塌上,单膝跪在她对面,神色郑重,“阿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夫人。你不能不认我。”
陈蔓已经恢复平静,淡漠地看着他,“定国公可想过十七年会发生多少事?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十七年来我的生活中没有定国公,只有皇上。我已经不是你的夫人,定国公还是放下吧。”
她语气清冷,说着剜心之言。 一番话,将韩钧伤得血肉模糊。 他想到传言中庆明帝对皇后的爱重,甚至这座凤楼,都是庆明帝不畏群臣反对史官之笔,耗费巨资为她修建的。 是个女人,都会为如此深情所感动吧。 韩钧低哑着声音,逼视着她,“即便你之前忘了过往,可你如今已经记起了我。阿蔓,你我的过往,还有你我的一双儿女,你都不认了不成?”
陈蔓别过脸,不去看他。 “覆水难收,你我回不去了。定国公放手吧。”
韩钧脸上一向的坚韧和强硬,此时在陈蔓面前支离破碎。 他攥着陈蔓的手,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他不放。 阿蔓是他的妻子,他为何要放。 窗外听壁脚的苏柏听不下去了,这个定国公,陈蔓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再这么下去,媳妇可就真没了! 苏柏隔着阑窗幽幽道,“定国公看看,夫人袖中还藏着一把自尽的匕首呢。若不是我拦着,她说不得已经自尽了。”
韩钧脸色一凛,在陈蔓手臂上一摸,果真在袖中发现一把匕首。 “阿蔓!”
韩钧心中一阵后怕,他看着陈蔓,“你是要为赵承彻殉情?”
陈蔓:“是。”
韩钧:“你对他……” 便用情如此之深吗? 苏柏:…… 他实在受不了了,猛地拉开门冲了进来。 “定国公你……当真是只会打仗的粗莽武将,活该一辈子没媳妇!”
苏柏怒气不争地道,“夫人是要用自己的死对庆明帝复仇,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她给庆明帝下毒了,庆明帝如今疯疯癫癫的就是她干的!”
韩钧的一颗心瞬间活了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阿蔓对赵承彻无意? 韩钧胸中的伤痛一扫而空,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虽说陈蔓还在那里冷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他却实在压制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把将陈蔓搂在怀里,嗬嗬嗬大笑起来。 腥臭的血腥味又扑鼻而来,笑声在他胸腔回荡,畅快无比,似又回到了他的少年时。 陈蔓闭上眼,一时不知心中何种滋味。 苏柏摇摇头,负手退了出去。 这两家人,谁离了他能行。 也不知他凭此去跟晋王妃再讨一幅玄智大师的字画,她能不能答应。 -- 而此时的乾清宫附近,龙卫的兵马已经被清剿了七八成,只剩下从乾清宫附近赶过来的龙卫还在负隅顽抗。 庆明帝与赵承渊他们的单打独斗还打得如火如荼。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对打,甲二已经应对乏力,屡屡露出破绽,身上已然伤痕累累。 就在他力竭之时,赵承渊的剑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插入他的胸膛。 赵承渊毫不犹豫地结束了甲二的性命,抽出剑,看向赵宸。 赵宸和卫霄合力,对付甲三还是很勉强,赵宸明显已经受伤了,手臂上露出血肉,却不妨碍他咬牙拼杀。 其实这期间不乏武功不错的人想来助他一臂之力,可都被赵宸呵退了。 这是要做什么,苦肉计? 好让攸宁心疼的? 赵承渊提起剑就加入进去,双方局势立马发生了反转。 赵宸看了赵承渊一眼,抿唇继续拼杀。 即便是他们三人合力,也是又打了许久,甲三方败下阵来,赵承渊依然是不留活口,一剑毙命。 而一旁的庆明帝,在与成郡王的交战中始终占着上风,若非李老将军加入,成郡王恐怕已经败了。 赵承渊负手站在一旁,淡声道,“皇兄,你的侍卫都死了,你还打算打吗?”
庆明帝知晓赵承渊武功高强,可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又精进了这么多。 他知晓自己败局已定,他事先做的准备,似乎都没逃过赵承渊的眼睛,一一被他破解。 他输了。 他甚至连自己和阿蔓的性命或许都保不住。 他手中的剑没有停,可就在此时,有人踉踉跄跄冲了过来,“皇上,皇后去了凤楼!”
庆明帝手中的剑猛然一收,看向来人,正是坤宁宫门口的两个侍卫。 没有他旨意,他们二人是不得离开坤宁宫的。 他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虽则皇上败局已定,侍卫还是忍不住地害怕,“回皇上,约莫一个时辰以前……” 一个时辰以前…… 庆明帝双目赤红,接连两剑下去,结束了两个侍卫的性命。他不敢想象,阿蔓这一个时辰内遇到了什么,又记起了什么。 赵承渊指着不远处的零星兵马,淡声道,“坤宁宫附近的龙卫都到这边来了,皇兄便没有发现吗?”
庆明帝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快步欲要离开。 他要去寻阿蔓。 成郡王挡住了他的去路。 庆明帝厉声吼道,“让开!”
赵承渊淡声道,“让他去吧。”
成郡王让开路,庆明帝便向凤楼的方向疾掠而去。 远远地,他看见一抹白影站在高高的栏杆上,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楼上坠落。 “阿瑶!”
庆明帝心神俱裂,嘶吼一声,往前冲去。 可就在这时,赵承渊忽然冲到他前面,截住了他的去路,淡声道,“皇兄,节哀顺变。”
庆明帝被赵承渊钳制住了手臂,挣脱不得,他睚眦欲裂,双目猩红,“放手!”
赵承渊微微一笑,“皇兄,人死不能复生,你去看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怀。”
人死不能复生…… 庆明帝喉咙滚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皇上,臣妾怕……我会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别怕,朕来陪你。 庆明帝猛然提起剑,对着自己脖颈用力划了上去,毫无迟疑。 赵承渊松开他,避开那喷洒而出的鲜血,冷眼看着,面无表情。 “皇兄就那么确定,那人是皇后吗?”
庆明帝猛地看向赵承渊,“你!”
赵承渊寒声道,“皇兄将无数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机关算尽。父皇和母后,宝荣公主,还有皇后,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瞒得住吗?”
庆明帝身躯摇晃,他以剑撑地,眼中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 “皇后……” 赵承渊微笑,“皇兄安心去吧,有情人终成眷属,该是团团圆圆的结局。”
庆明帝冲着凤楼的方向,踉踉跄跄,一步步走去。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抹已然模糊的白色影子,努力想看清那到底是不是阿蔓。 他也不知,自己是希望她死了,还是希望她还活着。 团团圆圆,到底是谁团团圆圆? 庆明帝没走多远,人便轰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赵宸跟在他身后,一路陪着他,最后跪倒在他的尸首旁。 庆明帝的眼圆睁着,望着凤楼的方向,死不瞑目。 赵宸跪在他身边,低声道,“父皇,不属于你的,哪怕你死,哪怕你重生,终都是得不到的。”
他抬手在庆明帝的眼上抚过,那双充满不甘和痛苦的眼睛闭上了。 “但愿你不要有来世,也免受那求而不得的苦。”